沈晏清凑到跟前,慌了神,伸手去擦她脸上的血迹,嘴里还喊着:“柳儿、章嬷嬷。”
章嬷嬷拉住柳儿出去了,泣不成声。
主仆相伴了这么多年,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沈晏清不知所措,想要去取盆架上的软帕,可忘了脚下还拴着铁链呢,被绊倒在地,摔得不轻。
与此同时,腹中也传来了阵阵刀绞般的疼痛。
他面上汗如水洗,惊恐地问:“祖母。。。。。。那茶里有什么。。。。。。”
沈老夫人支撑不住,趴在床沿,目光既悲伤又释然:“晏清,很快便过去了,不要害怕。。。。。。你受不了那种苦的。”
抄家流放,吃不尽的苦头,受不尽的屈辱。
沈晏清自幼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哪里能捱得过这样的日子?
况且,他犯下滔天罪行,本来就是没有活路的,还不如就这样一碗药毒死了。
沈晏清痛苦地撑起身子:“祖母。。。。。解药呢。。。。。。孙儿还不想死。。。。。。”
“哪里有解药。”
老太太虚弱地摇了摇头:“几滴鹤顶红便足以致死了,神仙难救,当初我就是让你母亲端了这药去喂白姨娘。”
“如今也算是偿她一条命了。。。。。。”
“你欠她的命,何必叫我来还!”沈晏清抓住床沿爬了起来,毒已倾骨,但眼里却腾起了杀意。
他揪住老太太的衣领,攥紧了拳头,想要揍她。
沈老夫人涕泪横流:“孩子啊。。。。。。是我把你教坏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要不是我作恶多端,侯府也不会那样不睦,是我纵容你娶了苏婉容,那女人。。。。。。”
“是个无德无行的,她骗了你,也骗了段家二郎,实在不是个清白女子。”
“她害了段府抄家流放,如今也害了侯府。”
“可怜段二郎,是死在石榴裙下,闹得家破人亡。。。。。。”
沈晏清还没挥下拳头,身子骨便没了力气,滑坐在床边:“她。。。。。。她。。。。。。”简直说不出来话了。
他真的以为,苏婉容是清白的。
这世间多少怨偶,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如他这般迟迟不肯同房的,定不在少数。
苏婉容把他骗得好惨!
不,是他自己太笨了,笨到被苏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晏清眼前一片漆黑,他害怕极了,蜷缩成一团:“我。。。。。我不想死。。。。。。”
一大滩黑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将金银丝线纹绣的衣裳弄得一片狼藉,未知的恐惧像狂风巨浪将他卷携到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无尽的恐惧与剧痛折磨着他,也不知哪一刻才能停止。
他似乎又回到了母亲离家的那年,睡醒之后院子里四处都是黑洞洞的,喊母亲喊得嗓子都哑了,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弥留之际,他的眼前终于亮了——是昙儿身上的喜服点亮了一切。
“昙儿。。。。。。”
他伸手去抓,开口喊着。
可她却跟听不见似的,弯腰从八抬大轿里走了出来,跨过火盆,向着新郎官走去。
沈晏清咧起嘴角,又是好大一滩污血淌了下来。
“原来都是噩梦一场么?”
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婚那日,龙凤烛台前的那两杯合卺酒成了他未竟的执念,心脏又在隐隐作痛了。
可新郎官转过身,却是身穿官服的沈昱白。
他满目柔情地看着姜昙,轻轻地吻了上去。。。。。。
“不,昙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