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讽刺了。
朱嬷嬷老脸吓得煞白,小声呢喃着:“不得了,侯府要抄家了。。。。。。天要塌了。。。。。。”
她想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却被眼疾手快的亲事官逮住了手:“大胆刁妇,想逃到哪去?”
她指间的硬物硌得亲事官十分难受。
翻开袖口一眼,寻遍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正是官家要找的黄玉扳指吗?
他一把撸了下来,果然在扳指内侧现了一褐色斑点。
安远侯府门口围了许多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城司的人搭着梯子摘下了御赐的牌匾,几人抱着放回了马车上。
府中的丫鬟婆子也列着队,被押送回了官府,北风呼啸而过,卷来了几片干枯腐黑的叶子,显得很是落寞。
曾经的侯府大爷也被人捆着绑着推了出来,俨然一副阶下囚的模样。
“等等。。。。。。”
章嬷嬷穿过众人,快步跑到沈晏清面前,与那亲事官说情。
“我家老夫人缠绵病榻已久,早上起来就不大妙,看来是熬不过今日了,她有几句话想跟大爷说,还请各位官老爷通融通融。”
亲事官思忖再三,还是行了方便,毕竟沈晏清犯的可是杀头的死罪。
这一别,祖孙俩应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命手下给沈晏清戴上脚镣,亲自押送了过去。
“柳儿。。。。。。”
沈老夫人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她昨日昏睡了一天一夜,一觉醒来后,忽然能够开口说上几句话了,虽含糊不清,却着实将章嬷嬷她们惊得不轻。
她自病倒后,便茶饭不思,每日靠着一点米粥山参吊着。
苏家送的上党参已经吃得见底了。
老太太也从原先的富态之相,熬得瘦骨嶙峋,眼睛大得吓人,却是没什么神采。
今早睁眼后,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章嬷嬷,我想吃你做的枣泥糕。。。。。。”
章嬷嬷喜出望外,可看着老夫人的样子,不像是病情好转了,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她胃口大开,竟能自己爬坐起来,低头吃了四五块糕点,将柳儿炖的燕窝羹喝了半盏,又嚷着要梳头,换身体面的衣裳。
官家派人来抄家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清念堂。
章嬷嬷原本以为老夫人会暴跳如雷,百般哭闹,可老人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吩咐起后事来:“从前啊,我就想要一副檀香木的棺材,其实侯爷下葬那会,我也早该备下了。。。。。。”
“可又忌讳着生死,想着迟几年再准备也不迟,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
“我倒也不想那些身外之物了,只想跟老侯爷葬在一起。”
丫鬟们都吓得哭了,她却全然不提抄家的事:“侯府落魄成这样,我难辞其咎,昱白怕是不肯见我了。。。。。。”
章嬷嬷抹着泪道:“老祖宗,二爷出息得很,在边关立了功,受官家赏识封了将军了。”
“他当真。。。。。。”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好。。。。。。太好了。。。。。。”
“他向来是个聪明孩子,倒是我埋没了他,再恨沈家,身上流着的也有沈家的血,这是命中绕不开的冤孽。”
她抬头望着梁木,眼神涣散。
“这一代,也只出一个像样的孩子,可惜,我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留给他了。”
“连最后一面,估计也是见不到的。”
遗憾呐,遗憾极了。
接着她又说想和孙儿沈晏清交代遗言,便差章嬷嬷去请了。
趁着嬷嬷走开的功夫,她吩咐柳儿:“去,将我床头的暗格打开,再去准备两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