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从未想过,自己能从崔循口中听到“要我怎么办”这样的话。
因这话隐隐透着些许无措。
而崔循是那种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游刃有余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再没什么事能令他动摇。
她知道崔循会为自己担忧,但不曾想到,他会为此生出“后怕”这种近乎软弱的情绪来。
寒夜寂静,灯花燃破,响起轻微的“噼啪”。
萧窈自初时的惊讶中回过神,窝在崔循怀中,感受着他胸腔中传来的心跳,迟钝地觉出几分疲惫。
早些时候在班漪面前,她强撑着没叫疼,甚至半句话都没抱怨。
见着崔循时,故作轻松,想要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哪怕同他撒娇,也是有意为之,想要缓和气氛。
而眼下,她终于什么都不再想。
纤细的手指攥着崔循的衣袖,轻声道:“崔循,我有些累。”
这一日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多了些,心绪起落,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难以为继。
揽在腰间的手收紧些。
崔循妥帖地将她抱起,手臂稳健有力,却又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帷帐落下,将烛火遮蔽在外。
萧窈眨了眨眼,只觉唇角落了轻飘飘的吻,不掺情|欲,也就显得格外温柔。
“什么都不必想,安心歇息。”崔循轻而缓的声音响起,“……我在这里陪你。”
往日睡前,两人总要聊些正事。
萧窈会趁此机会梳理思绪,若有疑惑不解之处,也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枕上教妻大抵如此。
今日她原也存了几句话想问,但兴许是太过疲惫,又兴许是崔循哄她睡觉的声音颇具诱惑,沾了枕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萧窈从前常睡懒觉,若非有什么特殊的事,醒来时大都已经天光大亮。自嫁了崔循,又开始经手正事后,倒是渐渐习惯于早起。
昨夜身心俱疲,婢女们谁也没来惊扰。但到了平日晨起的时辰,还是自然而然醒来。
此时天才蒙蒙亮,床帐之中漆黑一片。
萧窈正疑惑婢女为何还不掌灯,手臂上隐隐传来的痛楚令她清醒过来,倒抽了口冷气,想起身在何处。
“你醒了,”低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是伤口疼?”
他的反应太快了些。
萧窈眯了眯眼,侧过身,想要看清崔循的神情:“……你不曾睡?”
崔循抬手抵在她肩上,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小心。”
她不是那种睡觉十分安稳的人,若再有梦,卷着锦被翻来覆去是常有的事情。平日倒没什么,最多不过是床榻凌乱些,可如今小臂上有伤,一旦牵动或是压着伤处,便极易开裂出血。
崔循看了她一夜,便是怕这个。
萧窈微怔,反应过来其中缘由,心中涌起些说不出的滋味。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只道:“叫青禾她们轮着看顾就是,哪值得你这样熬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