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多有议论,说崔循娶公主,实则是为了攫取皇权,令崔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程璞也曾这样暗暗想过,但就眼下所看到的种种,又觉着,未必如此。
在崔循抬眼看来时,程璞及时垂了眼,躬身问道:“少师有何吩咐?”
崔循将公文与他:“会稽呈上的奏疏中提及,周遭各地由社祭故态复萌之兆。”
程璞的叔父出镇会稽,他正恭谨接过公文,听到“社祭”二字时,修长的手隐隐颤抖。
寻常社祭不过是循着旧时习俗,稀松平常,决计犯不着在公文上特地提及。此处的“社祭”,指的是当年天师道兴起,各处民众受其蛊惑,逐渐演变的邪祭。
哪怕时过经年,于士族而言,“天师道”仍是不愿回忆的忌讳。
程氏族中曾在当年那场战祸中折了不少人,其中还有程璞极为亲近的兄长。他被闯进府衙的信众擒获,连带着妻妾子女,一同绑于府外焚死,尸骨无存。
程璞又看向崔循。
崔循神色不动,幽深的眼眸不见波澜。
这种格外镇定的态度犹如一颗定心丸。程璞闭了闭眼,随之平静下来,看过那封公文后低声道:“下官记得,天师道那位装神弄鬼的教主已然授首。”
“陈恩已死,但曾经追随过他的信众却不可能除尽,早已四散。”崔循道,“因陈恩生于章安,故而昔年信众多流散于东南一带。”
年前浙东阴雨连绵,民不聊生,萧窈就曾有过这样的忧虑,恐当年之事重演。崔循也未敢轻视,为着赈灾事宜费了不知多少心力,竭力稳定民心。
若非如此,只怕这一消息来得还会更早些。
“此事不容小觑。”程璞至今仍记得当年兄长死讯传来时,家中悲恸至极的境况,“若不尽早铲除,放任自流,只怕将来再想约束就难了。”
崔循颔首:“我会奏请,请殿下为此下诏。”
程璞会意,垂首道:“叔父自当尽心竭力。”
在程家叔父那里,朝中颁下的诏书未必及得上程公一封家书,事情兴许一样办,但尽心程度自有不同。
崔循召程璞来,并没指望他能对此提出多有用的建议,得了这句表态便足够。又多问几句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便暂且搁置此事,待到明日众人齐聚商议。
又吩咐了阁部官吏,取当年存档的奏报备用。
而后离宫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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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在为小公子庆贺满月。
虽未曾大操大办,但也遍请崔、言两家亲眷,待客的宴厅坐得满满当当,笑语不绝于耳。
言氏先前孕有一女,倒是妾室陆续生了两个儿子,为此颇不自在。如今自己生了嫡子,算是解决一桩烦处,心满意足。
言夫人也为女儿高兴,抱着小外孙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乳母带去喂养。垂眼饮茶的功夫倒是想起旁的,帕子轻轻按过唇角,不着痕迹问道:“你那位长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