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世道不好。”她轻轻勾着崔循的小指,“……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稍微好那么一点。”
这话说得有些大言不惭,萧窈自己也没有十足的底气。但她想了很久,自己还是当不成闭目塞听,在谁的庇护之下醉生梦死的人。
萧窈仰起头,想看看崔循对这番自不量力说辞的反应,却觉眼前一暗。
崔循遮了她的视线。
萧窈眨了眨眼,长睫划过掌心,令他从来稳健的手轻颤了下。
早些时候,崔翁得知萧窈今夜不出席家宴时,生气之下曾不解地质问,“你这般鬼迷心窍,究竟爱她什么?”
崔循未答。而眼下,他清楚地触及了那个答案。
他是个知世故而世故的人,规行矩步,游刃有余地利用那些俗世所认同的规则,从中攫取利益。
与此同时,心底却又鄙夷。
有对士族的,也有对此自己的。
萧窈昔日说他表里不一,并没说错,他也常觉自己虚伪。
而萧窈是生机勃勃,常开不败的花。
又或者……只是一粒草籽。
不知何时被风吹进他心上那片荒芜,生根发芽,又不知何时已蔓生一片,再难连根拔除。
萧窈轻唤了他一声,细白的手分开狐裘,掌心稳稳托着一物。
崔循垂眼,认出那是宿卫军兵符。
“我知你放心不下阿霁,恐倾力扶持,最后换来鸟尽弓藏的下场。从前并非没有这等事,你有此顾虑,是情理之中。”萧窈轻声道,“崔循,你信我吧。”
“宿卫军归于我手。”萧窈道,“我不用谁压倒谁,只想要一个平衡。”
“若将来阿霁先被权势冲昏头脑,悖逆初心,我不会站在他那边胁迫于你。”萧窈咬了咬唇,又道,“你也应知我的底线。”
“我留一分私心给你。”
“可若有一日,你如王氏之流,我便……”
她想说,“我便弃你”。
可尚未说出口,便觉唇上一热。
“若有那么一日,”崔循含着她的唇,低低地笑了声,“萧窈,你便杀了我。”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他将这样一句决绝的话说得犹如天长地久白首不离的誓言。
萧窈微怔后,仰头回应这个突如其来又极尽缠绵的吻,轻笑道:“好。”
元日祭礼。
重光帝昭告天下,过继东阳王第四子萧霁,立为储君。
于心照不宣的士族而言,这倒不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毕竟萧巍刚来建邺,重光帝就从东阳将萧霁接了过来,居于宫中,还令他旁听参与朝臣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