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叔心里急,倒不是非要那个点回老家,更多的是心疼火车票钱。
晏青棠昨天听老李叔说,他的火车是11点50那趟,中途在吐鲁番换乘。不为别的,就为了这趟火车是最便宜的,哪怕到达郑州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结果,因为高反身体不舒服的事,却要硬生生错过了火车发车时间。
等晏青棠与肃征打来饭时,老李叔还在自责:“是我太没文化了,到头来火车也赶不上了。”
老李叔吃着饭也在忧心,又托晏青棠帮他改签,说来时是找邻居家孩子帮忙在网上订的票,他自己还不太会,眼神也不是那么好,盯着屏幕总发酸。
晏青棠拿着老李叔的手机操作,他不断叮嘱着,要买硬卧,没有就买硬座,时间多晚都行,中转久一点也行。
晏青棠连连点头,看到老李叔微信余额时,双手却是一顿,笑道:“您这手机系统我不太习惯,我用我的手机给你买吧。”
老李叔很信任她,把身份证号念给她,她低头添加着乘车人,默默选了软卧,又挑了中转时间短,且是白天到达郑州的车次。
“老李叔,其他票都卖完了,买了这趟的。”晏青棠把车次截图给老李叔。
“软卧呀?”老李叔犹豫,“要贵不少吧?我把钱转给你。”
“没贵多少。”晏青棠含糊过去,只报了硬座的价格,“我有积分,刚好抵了好多钱。”
老李叔笑了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积分也不该白用你的。”
“我以后不太坐火车了。”晏青棠作发愁状,“还要谢谢您帮我用掉,不然过阵子会过期,就全浪费了。”
这么一说,老李叔才算完全安心。
而肃征一直望着晏青棠,早看出她的善意谎言。
“咱们都一起待了两三天了。”晏青棠给老李叔夹菜,“时间真快,这就要分别了。”
是最简单不过的饭菜,热乎乎的,可老李叔吃着,却突然眼眶一湿。
两个刚认识几天的年轻人,却这么让他舍不得。
饭后,肃征与晏青棠去城里给老李叔买了点新疆特产,要他带回家里和妻子一起尝尝。后帮老李叔拿着行李,送他一路去了火车站。
怕过安检不方便,晏青棠与肃征也过了安检,进了候车厅。三人聊起天,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老李叔和他们说起家里的田,说起收成时金黄的麦子,说起对家中妻子的思念。
广播响起,老李叔这才起身,在冗长的队伍后面,他回了头,朝他们挥手说再见。
旅途中人与人的相遇与离别,都如此常见频繁。一次次说起再见,无论是否还能再会。
而晏青棠觉得,这才是“在路上”的意义所在。
059幸运石头
在火车站送走了老李叔,晏青棠与肃征两人也将踏上新的旅途。
和田地区辖1个县级市、7个县,其中和田市因和田玉最为出名,大概中国无人不知。至于和田县、墨玉县、皮山县、洛浦县、策勒县、于田县、民丰县这7个县,除了当地人,少有人了解。
如今他们正打算深入和田地区腹地,从皮山县出发,一路往东开,由和田地区的边缘往中心走。
而离开皮山县时,经过一小段种了左公柳的路,看着风中飘荡的新嫩柳枝,晏青棠想起《诗经》里的那句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1]
从军诗人的离别伤感,大抵与肃征相同。晏青棠望了眼肃征,他其实绝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很克制,忧伤与不舍融化在他眼底,都是沉默的。
康西瓦烈士陵园距离肃征曾经待过的哨所已经很近,可昨天肃征没有去看。退役军人去边防哨所看战友,需经过层层手续,并不那么容易。
越野车一启动,看着离皮山县越来越远,肃征心中无法不怅然。
“好像什么也没能留下。”靠近收费站,放缓车速时,肃征突然说道。
晏青棠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石头,还没叶城的核桃大,在他眼前晃了晃,献宝一般道:“有留下,这是喀喇昆仑的石头。”
“你哪儿来的?”肃征讶然。
“我在康西瓦烈士陵园附近的路边捡的。”晏青棠把石头递给他,“就你停车的时候。”
一方水土是否也在养着一方山石?
这块康西瓦烈士陵园的石头是规整的,偏三角形,看着普通,就像是一个个来自五湖四海普通家庭的边防战士。但似乎又是不普通的,立在他的掌心时,稳稳当当,就如喀喇昆仑这样的一座山。
一辆辆车正排队经过收费站,肃征得以仔细端详着那块石头,垂眸看了许久。
车辆通行后,他将石头握在手里,那石头是温热的,许是晏青棠一直揣在口袋里的缘故。
肃征的心也跟着一热,她有心的举动让他与喀喇昆仑重新建立了一缕联系。
或许她并不知晓,对于边防战士而言,石头是如此特别。
喀喇昆仑无数条新通的公路,是碎石铺就,其中也有他们出力。牺牲烈士的墓碑,是石料切割而成,成了归宿。
他当年在哨所时每日执行巡查任务时,也常走到石头筑成的界碑旁。
来自喀喇昆仑的石头,拿在手中,有种特别的分量。
肃征格外珍视地握在掌心,对晏青棠低声道:“谢谢。”
随后,他要将石头放进冲锋衣的上衣口袋里,放进去后觉得口袋太浅,却又怕丢,想了想,还是交回晏青棠手里:“你帮我收着。”
他专心开车,而晏青棠接过,又环望了眼车内:“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