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征不解她的意思,她便又道:“我是想起来以前看的电影《绿皮书》了,你看过吗?”
“我只看过片段。”肃征回忆,“没有完整看过,但知道剧情。”
“托尼和博士的幸运石。”晏青棠笑了笑,摸着石头的棱角,“像不像?”
形状自然是不像的,可肃征却也知道,晏青棠指的是石头的内在而非外表。于是他点头。
“希望你幸运,更希望你安心。”她道,“我听说以前的人怕离家太久思乡,会在走时带一点家乡的土。石头应该也一样。”
喀喇昆仑不是肃征长大的地方,可那驻守哨所的四五年,在他的生命中却如此重要,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因为2020年的伤痛,肃征曾经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
可好像不仅忘不掉,还会止不住地去思念。
喀喇昆仑,像是他精神上的故乡。
他的思念也不必压抑遮掩,晏青棠全明白。
“所以我在找地方,看能不能放在前面,当个摆件。”晏青棠试着摆了摆,但很快又撤掉,“咱们这块石头好像太有棱有角了,前面摆着不安全。”
走在路上,又常在颠簸山间,晏青棠把安全驾驶看得很重要。
想了想,她终究是把石头又揣进自己的口袋,小心存着。
为了这一小块石头的事,她说了很多话,再侧过头看肃征时,见他神色又轻松不少,隐隐哼着不成调的歌。
“以前我在喀喇昆仑也捡过石头。”肃征温声说着过去的事,“不过我没拿回来。是跟战友们原地休息时打发时间的,把石头一块块垒起来,支撑着越垒越高。”
“也挺奇的,不管风雪多大,那垒的石头一般都不倒,后面去巡逻时,还能远远看到。”再聊起往事时,肃征终于有了笑意。
在那无人之境将近五年时光,常人觉得枯燥,肃征回忆时,却能想起那些年的有趣。
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亲如兄弟,一伙人总能苦中作乐。
“无论如何,当年选择来新疆当兵,我从不后悔。”肃征道。
表明从未后悔,似乎也在表明,他开始继续往前看。
肃征时不时倾诉着,晏青棠在旁静静听。越野车平稳行进,沿吐和高速从皮山县往昆玉市方向走,会在昆玉市稍停,中间大约一百公里,开了一个多小时。
这儿的戈壁滩很多,偶尔也能望见大片的枸杞林和枣树林将戈壁滩覆盖,树林全是兵团种下的。
生产建设兵团这种特殊的军垦事业集体,是新中国成立后组建的,旨在通过军垦达到巩固边防、发展经济和安置人员的目的。
当年全国许多地区都有,如今只剩下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自1954年以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受中央政府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双重领导,不断发展,兵团人劳武结合,承担着屯垦戍边的职责。[2]
后来也就流传一句话,在新疆,哪里最艰苦,哪里就有兵团人。
无论土地如何贫瘠,兵团人都能将其变成万亩良田。
一个多小时后,晏青棠与肃征到达昆玉市。这座城市就是座兵团新城,一切都是崭新的,在荒凉的戈壁滩中拔地而起。城中人口大多是从内地迁徙来的,汉族人居多,连日里晏青棠都是常见到少数民族,如今进了昆玉市,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们想去的墨玉县,离这里只有五十多公里,已到傍晚时分,为了在天黑前到达,他们没有选择久留,而是继续赶路,直沿315国道往前走。
沙尘天气似乎是和田地区的主旋律。他们没走多久,路上就扬起尘土,太阳原本就在西沉,这下更是提前看不清了。
见车窗蒙上一层黄沙,外面景色也全变得灰蒙蒙,晏青棠皱了眉:“看天气预报根本没说有沙尘暴。”
“和田的沙尘比喀什更厉害。”怕看不清路,肃征将车开得很慢,但对这天气已经习以为常,“天气预报没那么准。和田周围被塔克拉玛干沙漠包着,夸张点说,一年有两百多天都是扬尘天气。”
于是之前还挺喜欢晴天的晏青棠,这时反倒有点盼起下雨,希望把这空气里的沙尘都打去,让土黄色的天空能重新变蓝。
似乎身在其中,才能真正感受到沙尘给人们生活的巨大影响。在皮山县算是他们幸运,得以顺利上了康西瓦,如今沙尘一起,出行真是处处受碍。
大约四五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墨玉县。下车是想透个气,可他们走了没几步路,晏青棠拿出手机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手机屏幕上已经附着上一层薄沙,她伸手抚掉,可很快又蒙上一层。
“这儿的风沙确实比喀什要厉害。”晏青棠不由感慨,算是眼见为实。
她都不敢想,如果是在扬着风沙的天气,在外面待个一整天,人从头到尾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晏青棠默默将自己的那件外套裹紧,只稍稍露出脑袋。
她不喜欢沙尘暴天气,眼前的景象看着不舒服不说,只觉得呼吸都很不畅快。
肃征见了,就拉着她加快脚步,躲开这渐大起来的沙尘暴,直接进了他们提前预定好的酒店。
这里算是墨玉县最好的酒店了,可县城本就落后,实际上一晚也就小几百,价格在晏青棠看来很便宜。
他们定了一间行政套房,网上图片看着还算不错,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这时匆匆办完入住手续,进房时,晏青棠倒是想起网上订房时肃征的木楞。
只因那时,他下意识还是打算订两间,照着晏青棠的顶格要求看中了行政套房,可网上偏又只剩下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