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宫人尽数退去,朱祁钰才缓缓道:“是真的吗?”
吴太后眼泪流出:“哀家说不是,你信吗?”
“朕信,但天下人不信!”
朱祁钰看着吴太后,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问:“太后能告诉朕,朕究竟是不是先帝亲子?”
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
正统性,无可指摘的正统性,才是天下稳定的根本。
“是!”
吴太后泪流满面,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急促道:“是!皇儿,相信母亲,你就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你和先帝长得那般像,怎么能不是呢?”
“你去问胡濙,他是看着先帝长大的,你去问问他,你和先帝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先帝多么喜欢你啊,你要是不是,他会那般爱你吗?病重时,他心心念念的是你啊,他派人把咱们娘俩接进宫里来,让太皇太后认下我们母子!”
“你想想,你若不是,太皇太后会那般宠爱你吗?”
“你是啊,你就是先帝的亲生儿子啊!”
吴太后泪崩了,想去摸一摸儿子的脸,但朱祁钰却退后一步。
“那这消息是哪传出来的?你为何对孙太后伏小做低?为何那般惧怕她?这个消息,又有多少人知道?”朱祁钰质问。
“哀家也不知道啊,先帝驾崩不久,这个消息就传出来了!”
“皇儿啊,你一直以为母亲傻,其实不是啊,母亲一直都清楚,若不在孙氏面前伏小做低,我们娘俩怎么活下来啊?”
“你是男人,不管这后宫的,这后宫里说了算的还是那个女人!母亲不服气啊!所以处处和她分个高下,其实是想当这后宫的主人啊!但母亲傻,处处被她压制,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母亲也不怕你笑话,母亲确实是汉王的妾室,在逍遥城里被先帝看上,命好才有了你。”
“母亲出身不好,所以处处被压制,母亲不怨,这是命。但她儿子是皇帝,我儿子也是皇帝,凭什么我比她矮一头?”
“每次母亲抓住她把柄的时候,她就用这个流言威胁母亲,母亲不怕自己被天下人嘲笑,但怕影响到你啊!皇儿!”
吴太后满脸都是泪,抽泣道:“皇儿,你不必担心,当年这条流言在宫内传出的时候,太皇太后盛怒,清理了宫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宫中老人所剩无几,知道这流言的,更是少之又少。”
“都有谁?”朱祁钰追问。
“这咸安宫中,只有我和秦氏,秦氏已死,就剩下母亲一个人了。”
吴太后擦干了眼泪:“永寿宫中,也只有那个贱人,徐宾和聂氏知道,徐宾和聂氏已经死了。如今永寿宫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朱祁钰目光闪烁,永寿宫被放出去的宫人,也都被杀死了。
“真就没别人了?”
“应该没有了。”吴太后漫不经心道。
“应该?”朱祁钰皱眉:“太后,什么叫应该啊?”
“流言传出来时,太皇太后虽然处理了,但难保宫中老人不会知道,所以,所以……”吴太后不敢说下去了。
朱祁钰的眼神要杀人:“宫中老人?还有谁活着?派人出宫,尽数赐死!”
“啊?”吴太后惊呼一声:“不可,不可啊!皇儿,你若大开杀戒,岂不证明心中有鬼?”
“也是,赐死一个,不能保守秘密,诛族吧!”朱祁钰魔障了。
吴太后急了,站起来抓住朱祁钰的胳膊:“皇儿,听母亲的话,母亲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朱祁钰轻视,你若有了万全之策,还能坐以待毙?
“母亲手里有张太皇太后的懿旨!”
“当年母亲入宫,太皇太后为了遮丑,便给母亲伪造了身份。”
“有婚书为证!”
“母亲是宣德八年入宫的!足以证明一切!”吴太后十分自信。
“婚书在哪?”朱祁钰眼睛一亮。
吴太后支支吾吾道:“毕竟是假的,不可示人。”
“假的?可有太皇太后宝玺?”朱祁钰问。
见吴太后不肯说明,朱祁钰急声道:“快说呀!”
“宝玺是伪造的!”
“什么?”
朱祁钰惊呼,有点听懵了:“刚才不是说您手里有太皇太后懿旨吗?怎么又是假的了?”
“当时流言纷纷,陈符给母亲支招,让母亲去求太皇太后,补齐婚书,但那个贱人使坏,太皇太后只降下一道懿旨。”
“当时母亲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登基称帝。”
“所以,为了免去后顾之忧,陈符就伪造了婚书……母亲是宣德八年入宫的,婚书可为证据,想必能堵住悠悠之口。”
吴太后忐忑地看着朱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