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带着村民们前来相助的魇梦被赶出了村子。
才几岁大的孩子,他的身上甚至还带着轻伤。
魇梦之前所说的经历都被他简化了,此刻梦中的汀岛寐才像是真正的走遍了魇梦的艰难的那些年。
身无分文被赶走的他该如何生存。
乞讨,乞讨不到了便入深山寻找可食用的食物,然而在一次碰见野狼后,死里逃生的他不再敢上山,只能在山下采些野果,到了没野果的季节他吃着花草树木,甚至是树皮。
春季还能勉强生存,实际上最难过的是冬季。
看着即将被雪淹没的他,站在一旁的汀岛寐微微抬了下眼。
没有救他么?
没人帮他么?
他快要被冻死了啊。
这个时候,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从魇梦身上踩了过去,是雪太厚了,还是魇梦个子太瘦小了,那位大夫完全没有注意到所经过之处躺着一个人。
直到他踏过后才缓缓停下,扒开雪,露出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魇梦最后还是得救了,被一位大夫救了。
那位大夫在得知魇梦无处可去后,犹豫了许久选择收留魇梦。
他对魇梦说:‘我叫才川,你可以叫我爷爷,那么你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被收留的魇梦变得话很少,应该说他一直都话不多,只是从被赶出那个村子后他的话变得更少了。
才川对于魇梦不愿讲话也不生气,反而耐心的教着他医术,教他熟识各种各样的药材,带他一起出诊。
直到又是新的一个冬日,才川给他戴上一定温暖的帽子时,魇梦哭了。
从那之后魇梦像是脱胎换骨,他最爱的就是微笑,新的一年,他对才川说的第一句话是,‘爷爷,我叫魇梦。’
魇梦真心实意微笑的模样很可爱,咧着的嘴会露出小小的虎牙。
他扑进才川的怀中,低声说了句什么。
才川似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但是听到这孩子所说的话时,他有些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
‘我也喜欢魇梦。’
跟着才川数年,魇梦也来到了少年模样,在才川的陪伴下,他也开始给病人们看诊了。
只是得到的反响似乎都不太好。
明明和爷爷判断的一样,可他总是会得到叱骂和驱赶。
对此,他不懂的看着爷爷,似乎想要爷爷能告诉他答案。
才川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魇梦,这么多年他教会了魇梦分辨药材,教会他医术,可唯独没有教会他如何用委婉的言语与人沟通。
凡是得病者,不管是病人还是他们的家人,本就情绪相当的差,再加上魇梦那一口咬定的病入膏肓…
‘魇梦啊,在告知病人病情的时候也要讲究方法,你需要先安抚他们的情绪。’才川看着魇梦,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难道不是让他们及时就医更重要吗?’魇梦不懂,他只是如实说出病人的身体状况,为何会招来那么多的恶意。
驱赶,咒骂,推搡。
为什么,他无法明白。
十几岁大的孩子,完全拥有自己思考的能力,才川无法改变魇梦的想法,他只能一次一次带着他一同去看诊。
让他看着自己是如何与病人何其家人沟通的。
才川以为,只要魇梦看的多了,他自然就能懂了,可是才川却忘记了,先前魇梦学医的几年,他都是与自己一同看诊的。
那时候的魇梦都没学会,如今医术有成的魇梦又如何能学会。
事情的转变还得在三年后,才川身患恶疾,魇梦检查完才川的身体后,久久无法言语。
才川虚弱的脸上浮出一笑,他说:‘你看,魇梦,你还是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告知病人的病情的。’
‘爷爷,你…’魇梦跪在了床前,紧紧握着才川的手。
医者不自医,可才川多少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抬起皱巴巴的手摸了摸魇梦的头,‘我知道的,我的时日无多了,只是…我有些放不下你啊。’
魇梦低着头,悄悄的抹了把挤满水雾的眼睛。
在后面的日子,魇梦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才川,用最好的药材,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
可日复一日,才川的身体越虚弱,在弥留之际,魇梦才说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
他说:我是故意倒在那条路上的,因为我知道每天那个点,看诊回来的爷爷会从那里经过。
沉默,还是沉默。
在魇梦身躯微颤下,那温暖的手摸着他的头,才川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