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拿腔拿调,难得的有趣。
“夏一杰,你今日又在哪儿绊住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冷下去了。
夏一杰直觉脊背有些寒。
他于是紧紧握住电话的听筒,犹如中了一场风寒,甫一开口,竟连嗓子都嘶哑异常。
“子窈,你怎么会来电话,是要找沈要吗?那你不必拨到传达室来的,直接打他办公室的电话便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打颤。
仿佛时间倒流,他曾经毫无缘由的接下一通指名道姓的电话,从此,便如坠深渊。
他好不确定、更不敢想,唯恐萧子窈隐隐听出他话里哪怕一丝一毫的狼狈与不堪。
“我不找沈要,就是找你,所以自然拨号拨到传达室来。”
——一。
“其实,是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如果可以,你能来我家说最好。”
——二。
“夏一杰,这事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三。
啪嗒。
啪、嗒。
只此一瞬,他好像真的再难分清萧子窈与小金铃了。
她与她、她或她,字字句句,无限重叠。
然后,他心下便有一枚灯泡陡的熄灭了,灯丝黑红,徐徐透出一股子死气来,如跳闸一般,烧毁了。
“……子窈。”
他于是哑然唤道,又一顿,唇舌好重,竟是连开口都有些吃力起来。
只不过,无论如何,那一字一句,都绝非谎话。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分。”
“无论你遇上了什么事情,大事也好,小事也罢,都无所谓。只要你想得到我,就尽管差遣我便是了。”
“哪怕,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也可以叫我。我会一直等你的消息的。”
他终于苦笑着将她应下。
真庆幸,此时此刻,萧子窈依旧不在。
如此,她便看不见他的模样了。
夏一杰于是抬起头来。
传达室内,一扇窗子忽然被风吹开,那溅了油漆的白玻璃便一下子打了过来,又映出他的影子,施施然的,正好一片油漆挡在他眉眼的位置,像蒙上眼睛的死者,却是死不瞑目的。
不是不情愿,不是不甘心。
只是,不敢,而已。
如是而已。
“——子窈,今天天气有点冷,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到。”
话毕,他便挂断了电话,快步走出门去。
其实,倘若较起真来、细细的算上一算,从军营到煤渣胡同,根本远远要比他到凤凰栖路来得更快。
却奈何他总也偏心,爱与不爱,都很明明。
更何况,有些祸事,本也不是他有意想要沾染的。
分明是他倒霉、是他受害!
——夏一杰只在心下这般想到。
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因着那宽慰不像宽慰,反倒像是自欺欺人,也许可以骗得过萧子窈罢,偏偏他却始终不忍。
他于是走得很急,只将车子一刻不停的打起火来,卫兵见此,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身,便立刻放行了。
“夏副官你好,我要例行登记你的出入时间——请问你是被沈军长安排了工作吗?”
夏一杰于是想也不想,只管说道:“不是——但是,比那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