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公亦为之鼻酸,挥袖嘱道:趁此天色昏黑,容易蒙混过关,你等这便去吧。此行到关,正当五鼓开关放行之际,休得迁延,错过良机。
于是伍员辞别,手牵公孙芈胜,跟随皇甫讷,连夜望昭关而行。
走了一夜,黎明赶到,果然正值开关。
皇甫讷见状,欲进又止,故作慌张,引得路上欲过关百姓齐都讶异,纷纷观望。
关卒远远望见:此人身穿素缟,状貌与图形相似,且有惊悸之状,莫非便是伍员?
即时上前盘住,与墙上画像左右比对,越看越像。关卒便如得了重宝,当即绳捆索绑,令人入报守关大将。薳越闻报大喜,急自府衙飞车奔往关口。
彼时天光未开,星光下只见城门口绑定一条大汉,白面长须,身穿缟素,正在那里挣扎,口中争辩。
薳越停车喝令:拿住,绳捆索绑,此人便是叛亡之将伍子胥!其人勇冠三军,力敌万夫,你等小心,休要使其纵脱!
关卒闻令,不敢怠慢,便舍过关众民,齐来围定皇甫讷,推推拥拥,挤挤挨挨,押入关上。皇甫讷诈为不知其故,只顾乱嚷,佯作挣扎,但乞放生。
由是关内关外百姓,闻说捉得子胥,都来观看,关门之前乱成一团。
伍员见此情状,以手加额:东皋公妙计,直可捉鬼弄神。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把将公孙芈胜抱在怀中,乘着关门大开,杂于众人之中,捱捱挤挤,混出关门。
镜头回转。楚将薳越得意非凡,命将皇甫讷押到关上,就堂中坐定,声唤部将:请子胥公相见,尔等休得失了礼数。
部将领命,传命军卒,将皇甫讷拥拥挨挨,推至堂口。皇甫讷立而不跪,兀自叫嚷。
薳越笑问:未料堂堂太师公子,申国大夫,楚之良才,竟落至今日这般地步!子胥贤弟,别来无恙乎?
皇甫讷叫道:吾乃龙洞山下,隐士皇甫讷,神医东皋公之友。今与东皋公相约出关东游,定于关前相会,并无触犯将军之处,何故见擒?说甚太师大夫,子胥贤弟!
薳越闻其声音,便觉不妥,复仔细观其面容,更知拿错,一时无言可答。
正疑惑之间,关卒来报:将军,东皋公求见。
神医大名,哪个不知?且楚国举朝公卿大夫,倒有一大半曾得其疗疾救命,更都熟识。薳越命将皇甫讷押过一边,延请东皋公入堂,各叙宾主而坐。
东皋公一眼瞧见皇甫讷,故作惊奇问道:兄不在关前相候,到城门凑甚热闹?一旦被当作贼人擒捉,至令绳索加身,太失士人脸面,斯文就此扫地矣!
皇甫讷:是这位将军手下眼拙,胡乱拿人,又怎怪我?
东皋公不理皇甫讷,又对薳越说道:闻说将军捉得亡臣伍子胥,可喜可贺!
薳越大惭,离座亲释皇甫讷之缚,谢罪道:只因天黑,小卒错认,先生休怪。
因觉难以为意,乃出金帛,奉为二人东游之资。东皋公与皇甫讷也就不再深究,接过钱财,称谢下关,扬长而去。薳越号令将士,坚守关隘如故。
镜头转换,复说伍员。
伍子胥过了昭关,心中暗喜,放步而行。
此番怀抱幼主,又无马匹可乘,一路上走得好不辛苦!好容易至于鄂渚,遥望大江,见水天一色,白浪排空,无舟可渡,不由难过,落下泪来。
便在此时,忽有渔翁撑船,从下流泝水而上。因见岸边一老一小,痴痴望向江心,便扬声相问:君子独立江渚,可是要求渡济乎?
伍员暗叹:天不绝我!
乃急呼道:全仗渔父救拔,渡我过津!
渔父将船拢岸,伍员携公孙芈胜践石登舟,终得渡江。
伍员:多谢老丈救命大恩。然逃亡之人,身无长物,又无分文,难付舟资,奈何?
渔翁笑道:你猜我因何知道此时此地,会有人求渡?
伍员:未知。却是为何?
渔翁:只因夜来梦到,将星坠于江畔,求我救拔其难,故此来也。
伍员:老丈休得取笑。
渔翁:小小渔者,岂敢取笑将军!
伍员:老丈休得错认。某只是落魄行客,此处并无甚将军。
渔翁:观子容貌,绝非常人,亦符我梦中将星情状。老翁不取将军舟资,但你须据实相告,可是太师伍奢次子,名员,字子胥者?
伍员大吃一惊,至此地步,只得据实以告:实不瞒恩公,在下正是伍子胥。
渔翁嗟叹:如此,此孺子当是太子遗孤也。我看你二人面有饥色,但不敢延入村中相款;待吾回家取食,以啖公孙,将军只在江边稍待。
说毕,将小舟系于树下,急匆匆离去。
伍员与公孙芈胜皆都两日不食,自然饥甚,因此虽然有些猜疑,也不舍得便走;且又恐来往行人看见,不当稳便,于是避入芦苇之中,等那渔翁到来。
逾半日,渔翁提麦饭、鱼羹、盎浆来至。左瞧右望,不见伍员,这一惊非同小可,乃扬声唤道:芦中人,芦中人!吾非以子求利者,可出就食!
伍员见只渔翁一人前来,并无别人跟随,乃出芦中,再拜称谢:性命攸关,忧患所积,不得不避,渔丈人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