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台下站了一个人,黑色的狐裘斗篷,头上戴着同色帽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眼睛,隔着漫天风雪,阮青萝依然能看清楚,那么亮,似乎能穿透人心。
阮青萝站在台上,台下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四目相对,阮青萝觉得那双眼睛分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好一个‘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多谢捧场。”
阮青萝做了一个现代的敬礼,双手提着棉裙,九十度鞠躬。萧君慕仰脸,隔着风雪看着台上的阮青萝。刚才,阮青萝站在破败的戏台上唱歌,他被震撼到。雪花漫天飞舞,戏台破败不堪,那个肿着脸的女孩子认认真真唱曲,那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曲子,高亢、动听,尤其是那词,透着悲愤、不甘、不屈。
萧君慕又走了两步,站在戏台前,仰着脸,和阮青萝一上一下。他们很近,近到能看到彼此的睫毛。阮青萝的脸肿的如同面馒头,嘴角也破了,衣服前襟还有血迹。
“姑娘的声音犹如天籁,君某从未听过如此绕梁之音。”
阮青萝咯咯咯笑,扯动嘴角的伤,疼的直咧嘴。刚才唱完了《光亮》,心中的愤懑被歌声带走,就在那一瞬间,她有了对付阮家的新法子。
“谢谢夸奖。”
“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姑娘之胸襟,君某佩服。”
阮青萝又咧嘴笑,不过这次不敢大笑,担心扯到伤口。
萧君慕变戏法般拿出两个烤地瓜。“要不要来一个,热乎的。”
阮青萝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两个人一人一个。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苍茫天地间,破败戏台上,一个锦衣貂裘贵公子,一个落魄寒酸弱小姐。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两个人一人拿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吃得不亦乐乎。
黑乎乎的地瓜沾到阮青萝肿胀的脸上,变成了黑猫。沾到萧君慕手上,变成了黑爪子。
阮青萝看着萧君慕,萧君慕看着阮青萝,两个人相视而笑。
地瓜下肚,郁闷全散。
“谢谢你的地瓜。”
“谢谢你的歌声。”
“再见!”
“告辞!”
阮青萝没有问萧君慕的姓名,只知道姓君。萧君慕也没有问阮青萝的脸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互相道别,各自离开。
阮青萝往关帝街走,萧君慕往停在角落的马车走。临上马车时,萧君慕回头,正好阮青萝也回头,阮青萝扬扬手,萧君慕点点头。
阮青萝碰上荷香,冲荷香扯扯嘴角。
“走,回家。”
荷香小心翼翼忖着阮青萝的脸色。
“小姐。。。。。。不。。。。。。生气。。。。。。”
“他人气我我不气,我的心中有主意。君子量大同天地,好坏事物包在里。小人量小不容人,常常气人气自己。世间事物般般有,岂能尽如我的意。弥勒菩萨笑哈哈,大着肚子装天地。”
萧君慕的马车还没有走,阮青萝的“不气”歌他听的清清楚楚,听着听着,萧君慕唇角扬起,笑了。这丫头,气量不小。
阮桃让梅氏按手印的那张纸,写的是梅氏自愿把貔貅镇纸、瘦金贴、玉雕送子观音像、前朝名画等四件嫁妆送给阮家,从此不再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