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照立时停下,身形不自然地僵住:“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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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孙殿下面前装睡本就是件难事。
柳扶微是想象征性地躺上一会儿,再扮作悠悠醒转的姿态。哪料,殿下一进门就坐她边上,且那股淡淡菖蒲香也越离越近……莫不是在暗中观察她?
她等了又等,感受到他的吐息近在鼻尖,又觉得哪里不对,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下。
这一慌,那口气就憋不住,果然现了形,听到殿下开口问话,她睁开眼,故作吃惊道:“啊?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这是哪儿?”
柳扶微自觉这一下演得很拙劣,好在司照手臂越过她够着了那块软花毯子,视线完美避开:“这是我的寝殿。”
原来殿下是要拿毯子。
“……我怎么会在殿下的寝殿里啊?”她坐起身,将鬓间碎发拢到耳后。
“你沾染了怨气,生了心魔,我不便离东宫太久,借乾坤挪移阵先带你过来。”司照站起身,怕她听不明白,又多耐心解释了几句,当然略过了具体救她的过程,随即神色自若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继续休息,我在外寝。”
“没关系,我好多了。”她掀被而起,本要趿鞋,一低头,发现床榻边根本没鞋,只好光脚踩地,“我还是回去吧,不叨扰殿下就寝。”
司照见她人一醒,就迫不及待地要走,不由蹙起眉:“既然不困,可否解释一下。”
“?”
“为何要摘掉一线牵,瞒着我使用脉望?”
听出他语气里的淡淡责备,她本能反驳:“我并非故意的……再说,我拿脉望进自己的心看看,也要经过殿下同意的么?”
“若我迟去一刻,你走火入魔,能保证得了自己所言所行?”
他往前踱一步,迫得她不由得又坐回榻上。
司照肃然道:“你又可知,脉望之力一旦被人察觉,又会有何后果?”
柳扶微为自己前一刻还来不及成形的错觉感到羞愧。
她将脑袋一耷拉:“我又不知殿下会不会来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沾染了怨气啊,心里不舒服,还不能去自己心域里看个究竟么……”
看她眉目低垂,有那么几分委屈在身又不大敢开口的模样。
于是司照想,她只是个才受惊吓的小姑娘,突然进宫参选太孙妃不止,更半夜的还被搬到一张陌生的床榻上,会感到害怕再正常不过了。
是他自己心虚,还想趁人之危,对尚处于病弱的她……
司照轻叹一口气,半蹲在她跟前,抬手将她乱翘的头发稍稍抚平,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下回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用摘除一线牵,我若赶不及,至少可以与你同入心域。”
把太孙殿下拉去见阿飞?这自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眼前的殿下眉眼间温柔,仿若云一般轻缓,她不觉乖觉点头:“嗯……好。”
这时,隔断外的卫岭轻咳一声,道:“殿下,膳食已备好,现在呈上?”
司照问她:“我有些饿了,你要否同我一起?”
***
人说鸡鸣而起,想不到,太孙殿下是鸡鸣未至,夜半刚过,便已食早膳。
这也未免太早了吧。
柳扶微自然不知这一桌药膳是为她所备,有去惊、养胃、护肝等效用。
前一日没好好吃过饭,正是饥肠辘辘之时,所谓夜炉芋美,一道道八珍玉食端上桌,先前的满腔哀思忧愁果断被食欲冲淡,她盘膝坐于方几之前,看司照提箸,食指大动,不再客气。
只是鸡肝粥、鲫鱼黄芪炖汤、纯白柿霜、醪糟银耳羹……怎么全部都是药膳啊?
皇太孙的膳食滋味当然不俗,但几道菜下肚后,她又难免想:太孙殿下平日里早起晚睡,连膳食都是药膳,只怕身体欠佳,却还被迫为我的事分神……
念及于此,不知为什么,嘴里汤羹都有点不香了。
尽管她知道,司照待她的好,是为了一个月后拿回情根。但他能够遵守承诺,保护她周全,也没有威逼利诱要自己提早归还情根,可见……真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了。
柳扶微心里生出淡淡的难受。
既非生气,也不是过意不去……
事实上,在这深宫之中,若能这样一直接受殿下的帮助,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要是再厚脸皮一些,说不定还能以保护情根为由,拜托殿下还能助自己清除心魔……顺顺利利等到下个月平安离宫,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司照看她停下筷子,不觉奇怪:“怎么,不合口味?”
“没有,很好吃。”她摇头。
司照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约莫是惊魂未定,温和地注视着她,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抬眸。
他笑意清浅,如远山染墨,澄澈平和。
也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多心,太孙殿下本就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啊。
“殿下,我是有个不情之请……”柳扶微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道:“我若是现在就将情根归还给你,你能不能提早……送我出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