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尚未捕获的幕后黑手,她本能地抱起榻上玉枕,这时,但听外寝有人低声道:“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共处一室,甚至一榻,会否……”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没第一时间认出,又听另一人道:“我睡罗榻,自不会逾礼,她也非……拘泥陈规之人。”语意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柳扶微心头一跳——太孙殿下?
昏迷前的一幕迟缓地浮现在脑海里。
想起在灵域当中,她捂着耳朵差些禁受不住几欲崩溃,几乎要被阿飞那一套歪理说动,忽然间听到有人唤她“微微”,这才陡然醒神。
意识到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来自司照,也不知为何,她本能长吁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惊喜爬上心头,便垫着脚尖下床,同殿下打声招呼问明情况。
才走两步,又听卫岭轻叹一口气,道:“殿下当真确定柳小姐心仪于你?”
司照道:“嗯。”
柳扶微脚步倏地顿住,莫名有些越不过这道隔断。
卫岭仍纠结于那赌命的赌约,看司照如此上心,多少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太孙殿下如此天人之姿,那柳小娘子会倾心他也是正常不过。
卫岭迟疑问道:“听闻圣人有意让皇后侄女姜家小姐入选,那……柳小姐又如此钟情于殿下,殿下打算作何安排?”
司照正为画中人描眉,没第一时间开口。
柳扶微自没瞧见他在做什么,只听他静默片刻,方道:“你既知我意,何需多问?”
“属下是想问,是否要提前将她送离皇宫?”卫岭所说的这个“她”,指的是姜满月。
“伴读之选,我无定夺之权。眼下局势未明,不宜让事态变得繁复。”
卫岭:“属下明白。”
柳扶微却全然不明白了:提前送离皇宫?说的是我?事态繁复……看来殿下意欲顺从圣人,要娶姜满月,他认为此事因自己的介入变得复杂,这才和卫中郎私下商议?
卫岭又道:“只是,殿下当真要夜夜将柳小姐藏于……殿中?其实,若要保证她的安全,属下也可以……”
画已改完,司照停笔,道:“宫中夜间本就殊多怨气,她所住的掖息宫靠湖,水气重,更容易受怨念缠身。她就寝时有我伴在身侧,方能杜绝……心魔再生。”
柳扶微又是一惊:怪不得我现在遍体舒畅,原来是留在太孙殿下身畔,就可怨气尽除?
卫岭尤其惦记着,柳小姐对殿下的喜欢,即是殿下的赌约赢面,无论如何都要竭力保证。他深表理解道:“若然情根受损,对殿下造成更大危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司照:“只需一个月。到了下月,就不必如此了。”
画卷已干,几笔勾勒如同为画添就灵韵。
司照既已下了决心,不再犹豫,站起了身。
柳扶微察觉,悄然回到床上,胡乱盖上被,脑中却是一阵纷乱:情根么?原来太孙殿下还不知我还了他情根?是了,我许诺他一个月后归还情根,是以,他怕我再中心魔,要护我到下个月?
她一时思绪万千。
虽说皆在情理之中,虽然她也晓得,夺走殿下的情根,对太孙的心绪影响不大。
之前殿下待自己的些许呵护之意,她一直感念于心来着。
眼下看来,只怕殿下对自己的感知并无变化,所以哪怕她将情根归还,他才毫无察觉。
她心底正云雾涌动,听得脚步声渐近,忙调匀呼吸装睡。
司照踱至床边,缓身坐于床沿。
烛光掩映间,少女白皙的脸庞时明时暗。
她清醒时,双眸往往狡黠难掩,眼前睡颜沉静,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淡淡的阴影盖在脸上,平添了几分柔软。
他探过她的额,看来恢复的不错,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救她的那一幕……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涌动。
现下冷静下来,才想起,吸附怨念也未必要用嘴,掌心相对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可为何那时,他会冲动失智……
不,不止那时,哪怕现下,他这样看着她,还是情不自禁想要凑她更近一点。
司照试图移开目光,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她的唇。
她应是鼻子有些堵塞,以口呼吸,朱唇皓齿,红白相映。唇畔略干,破了皮的地方尤为殷红,是被她自己咬破的。
一刹之际,他生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欲念。
想亲她。
与水下那次、与方才皆不同。
不是着急救她,就是单纯地想要亲吻她。
很想很想。非常想。
哪怕明知是情根作祟,哪怕一叶菩提珠锁着他的腕,在提醒他需克己复礼。
司照下颚紧绷,哪怕极力压抑,眸底浓烈的情愫根本抑制不住。
也许,趁她睡着,轻吻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单手撑于床沿,垂下眼帘,将将临近之际,忽然察觉到她的吐息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