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眉梢一挑:“别人家三卷抄本才一贯,你们这价也未免离谱了些吧?”
伙计笑道:“娘子有所不知,您买了我们家的书,看过之后可回头再换一卷新的,茶点亦可削价两分,还可不费分文看戏,如此算,岂不是更实惠么?”
既省了卷册钱,又能顺带挣一笔茶点钱……
柳扶微眉梢一挑:“你们倒挺会做生意的。”
说话间,忽听身有人道:“扶微?”
她循声转头。
一个修眉端鼻的绿衫女子站在身后。
“徐秋骊?”
“呀,真是你!我刚看到阿萝,还想会不会是你,见你戴着帽子还不敢认呢!”徐秋骊迎上前,热络牵起她的手,“听你回老家养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扶微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回老家养病了?”
“我去过你家,听你爹说的。”
“你来找过我?”
“那是要的啊。你不知道,听说你出事的时候我都快要被吓死了,听你爹说你没事才放心……欸那你身子现在都养好了么?”
“好了。”
“太好了,之后又可以一起玩儿了呀!”
这位徐小姐的父亲是宿卫东宫的果毅都慰,官不大,从七品,在长安闺秀圈里,通常是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听大家侃天说地,偶尔还会受到顾盼那些刁蛮闺秀奚落的那种女孩。
柳扶微是帮她打抱不平过,却也谈不上多么亲密。
听说自己出事之后,她还专程登门造访,心生些许意料之外的暖意:“你也是来这里买书的么?”
“对啊,我……”
这时,又听人道:“秋骊,你在和谁说话呀?”
但见几个身着罗衣闺秀步上前来,柳扶微一眼认出好几个老熟人——长安未出阁且不低调的闺秀无非就那么些人,有几个之前还是顾盼的跟班儿——和柳扶微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众星捧月围在当中的那个少女倒是第一次见,唇若点樱,一身淡粉色的烟罗软纱,腰配翠琅,装扮雅而不俗。
徐秋骊道:“她就是扶微啊。扶微,这位是永安侯府的永宁县主……”
“我是公孙馥。”那位小姐大方上前。
柳扶微稍愣。
竟然是永安侯公孙岳的孙女儿。
要说大渊最有才华者,谁不知帝师公孙岳之名?三朝帝王之师,曾授国子监,后翰林院掌院学士,银青光禄大夫,门生遍布天下,连昔日的“天下第一智”皇太孙都是他的学生。
据说,公孙家的独子死于洛阳神灯一案,后家中嫡亲仅剩两个孙女儿。圣人封两位小姐为永宁县主、永安县主,并亲自指婚,将大孙女儿公孙虞许配给国子监忌酒裴瑄。但悲哀的是,新娘子公孙虞不知中了何种邪祟一病不起,不久后亡故。
公孙岳一病不起,在小孙女儿公孙馥陪同之下,辞官去南边养病。
原来已回到了长安。
柳扶微听闻眼前少女是公孙家的女儿,正待摘帽施礼,就听公孙馥道:“你就是那个不论去哪儿都在‘艳压群芳’,将顾盼活活气死的柳小姐啊。”
柳扶微:“?”
“咳咳,顾盼之事扶微也是受害者啊……”徐秋骊赶忙道:“而且扶微她只是姿容艳丽,平日也只是略施粉黛……”
今日浓妆艳抹的柳小姐:“……”
“噢?那我倒是好奇了。”公孙馥见柳扶微还戴着帽,道:“柳小姐,这也不是在日头之下,你怎么还戴着帽子呢?”
看来顾盼案后,长安闺秀圈内关于自己的流言是传得满天飞,否则这位永宁县主也不至于第一面就来找事儿。
柳扶微能猜到自己摘下帽子之后,保准又得被说“用力过猛”了。
大概是因出门走了这一遭,她的心境不自觉发生了变化。
爱美的女孩子,有点小心思实属平常,对比一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妖贼,眼前的女孩子们倒真算是善良可爱多了。
遂道:“我偶感风寒,脸上还起了疹子,就不传染给大家了。”
不料,公孙馥往前两步问,道:“听闻你在大理寺中被妖道绑架,不知真还是假?”
这问法不免给人一种冒犯感,柳扶微道:“公孙小姐打哪儿听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的啊。”
“我只是临时被拉去当了会儿人质,这件事其实……”见她们皆露出好奇之色,柳扶微及时止住话音,“哎呀,瞧我这脑子,恐是当时摔马给撞糊涂了,有些事不能多说的。”
所谓辟谣,若是一本正经地辟,显得太过官方辞令,反而不易让人轻信。但若是不经意透出一点官方都不肯透露的“机密”,就能勾起人的好奇心了。果不其然,几个女孩子都凑上前来,连徐秋骊都忍不住问:“你还摔了马了?”
“才一出城,他们嫌我碍事就把我丢下去了,连肋骨都断了两截,我真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总算运气好,灵州的薛医圣是我爹的旧识,最擅断骨复位之术,我躺了足足大半年才好呢……”
听到骨头断裂,小姐们均面露惧色,目光瞬间多了同情,柳扶微不忘收了句经典的话尾:“哎,这些,我只告诉你们了……”
几位闺秀闻言,自然要说保密,更有人义愤填膺,说“你也是无妄之灾”“还不是大理寺保护不力”云云。
目的达到,她正待开溜,又听公孙馥问:“听说当日大理寺死了好几个公卿之子,你也在现场,可知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