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日头好,地都干了大半,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到了甜水村口。
说起来多亏了流放才练就了一身气力,满满当当一板车的东西,要以温竹卿先前的身板是推不下来的,流放,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身体是强健了许多。
时辰还早,还没到午膳的时候,远远的瞧着村口的杉树下,一群妇人正围在一块拉家常。
瓜子嗑的啪啪作响,隔老远就听到她们轰隆的笑声,二人推着板车过,谁料,竟被拦了下来。
“哟,这是到咱甜水村来寻亲的?带这么多东西呢,该不会家都搬空了吧。”头上裹着深色方巾的妇人,凑到板车前细细打量着,边嗑瓜子边说道。
一会儿功夫,姜知渺落脚的四周全是瓜子壳,关键她还越说越来劲,还净往她身前凑,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她眨巴了下眼,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望着她说:“大婶,说话收点声,这唾沫星子都喷我一脸,能不能别凑我那么近。”
轰然一声笑,只听旁人调笑道:“我说方槐花啊,还没听见人家说啥吗?咋还凑那么近咧,还不快离远点,可别再喷我们一脸唾沫星子。”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方槐花红了脸,后退两步,提着嗓子说:“嘿,你这小丫头咋不识逗呢,我这不是逗你玩儿吗,用得着那么小心眼吗?”
姜知渺淡笑,这要是喷她一脸唾沫星子,保管不会这么说了,见她也是无心,这事便揭过了,谁料,她这边是结束了,温竹卿那边又开始了。
转眼功夫,方才围在杉树下的妇人们,竟将温竹卿给围住了!
“哟,这又是哪家的亲戚啊,这娃子长得可忒俊了,家里定了人家没有?要是没有我给你介绍啊。”
“呸,可别了吧,谁不知道你啊,回回介绍,回回不成,你也不看看我娘家是干什么的,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干媒婆这行的,不比你有经验?”
“得了吧,都别吵吵了,没看到娃子都被吓傻了。”杨树梅一把推开还在争吵的二人,凑到温竹卿跟前打量了一瞬说:“远远瞧着就俊,凑近一看还俊,你这娃子皮相生的好,和我家杏花正好凑一对咧,你是谁家的娃,想不想娶媳妇?”
温竹卿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大脑都宕机了一瞬,懵了一会后,他定了定神,温声道:“各位婶子,都别争了,在下乃流放到甜水村的流犯,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意愿,多谢婶子们的好意,在下实在是受不住。”
初一开口,只觉得他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不是个泥腿子,像是读过书的,哪知,这居然是个流犯啊,还是个贱籍的,这要是哪家姑娘嫁过去了,可不得吃一辈子的苦,一想到这,也没人再提起说亲的事。
温竹卿见人都散了,默默舒了一口气,大妈们的热情太大,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姜知渺愤愤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有意见,这不是差别对待是什么?对她就一脸唾沫星子,对温竹卿就热情关怀,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果然,人都是视觉动物,还就别说,大妈们的热情也不是毫无缘由的,温竹卿这张脸确实长得不错,这么一想,姜知渺挑了下眉,细细端详了起来。
模样出挑,眉目清俊,天生一副琉璃色的瞳仁,从她的角度来看,他低垂的眼睫纤长挺翘,肤黑唇红,由于思考的缘故,嘴唇抿的直直的,透出些许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
姜知渺心道,确实不错,先前瞧得久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细端详起来,模样倒是清隽的很,天生一副贵气模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当然,要是再白点就更贵气了,数月的风吹日晒,就是天人之姿也被磋磨的不成样子,能保持到这种程度,已然很不错了。
温竹卿被她打量的心头一惊,站立不安,还没询问缘由,只听她道:“要是再白点就好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温竹卿一脸黑线,这是嫌弃他黑的意思?他黑吗?
低头望了望被晒成蜜糖色的手,忽然觉得那话说的有点对,白倒是没之前那般白,但黑也算不上吧,温竹卿的视线移到指骨,心里笃定,他不是黑,他这是男人本色!
方槐花耳朵尖,回了句:“白有啥好的,又不中用,依我看啊,这黑才是能处家过日子的好手。”
不等姜知渺答话,方槐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听婶子一句劝,往后嫁人可不能找个小白脸啊,这要是不中用,这日子可就有得罪受喽。”
咔咔一阵瓜子声停,姜知渺也没应她,推着板车和温竹卿朝着荒田的方向去了。
白有白的好,黑有黑的妙,她只是表个人观点罢了,白黑与否,只要自个儿舒心就行,看青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姜知渺觉得他还挺舒心的。
温竹卿倒也不是真黑,只是比初见时黑了不少,她说再白点,只是因为想起了初见时,那个浑然一声贵气的他罢了,如今他一黑,倒是去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淳朴,看着更平易近人了些。
当然,他要是不黑才可怕呢,谁要是能数月不间断的风吹日晒还不黑的话,姜知渺就要怀疑他的身份了,这都不属于寻常人的范畴了,说不定,这也是个穿越开挂的?
一刻钟后,二人到了田埂,隔老远就听到孩子们嬉笑的声音,二人鼓足了劲,提了,稳稳地在田埂上推着。
田埂上的路窄,容一个板车已是极限,二人一头一脚的在田埂上走着,生怕一不留神板车打滑掉下去。
先前板车是空的,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就是掉下去,一个伸手就给捞上来了,但眼下车上满满当当的,这要是掉了下去,可就有得罪受了,光将东西码放好都够他们吃一壶的了,更别说还要抬上去。
今个儿上集买的太多,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堆,二人提着心,有惊无险的过了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