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霞四岁时就来清念堂当差了,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几个月来,她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是有些麻木罢了。
昧着良心道:“老夫人话了,绮霞这丫头自小性子就执拗,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吞金自尽也不奇怪,难道还有人要报官不成?”
“谁敢在节骨眼上节外生枝,便是往老夫人眼里揉沙子。”
“是,老奴们不敢违逆老夫人的意思。”
婆子们抬起木担,行至院门时却不慎被地上的石子磕绊了一下,只听到一声清脆声响。
一颗红得滴血的珠子落在婆子脚边。
再看那绮霞的左手,已是软绵无力地垂在半空。
红袖见状正要去捡,却被眼疾手快的霜叶抢了先:“姑娘。。。。。。好像是石榴石。”
她将珠子呈到江檀面前。
仔细看这珠子质地润泽,品相不凡,有一面还是磨平过的,原先应是嵌在什么物件上面的。
红袖一眼便认出了是姑娘簪子上的。
流着冷汗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兴许是小丫头这辈子没见过值钱的物件,临死前恨不得将主子赏的好东西全部带上。”
她昨夜来来回回在绮霞的尸体上翻看了数回,还以为万无一失了。
绮碧擦了擦眼泪,过来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不是绮霞的。”
江檀心知肚明,留下了那颗珠子。
事后,章嬷嬷心中过意不去,出了内院找到了那两个粗使婆子,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她们手中:“劳烦两位捡副好点的棺木,好生安葬这丫头。”
谁知婆子说西泠斋的姑娘已经派人来打点过了,说什么也不肯再收了。
夏雷轰鸣而过,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骤雨。
一顶小小的油纸伞穿过翠绿丛生的小径,来到西泠斋门前。
“是苏姨娘做的。”
常嬷嬷跪在江檀面前,冷不丁地说出那句话,被雨淋湿的鬓紧紧地贴在脸上,很是狼狈。
鼻头有些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的。
她指着江檀手里的珠子说:“昨日大爷在角门等得焦急,让老奴回旖春园催一催苏姨娘,当时屋子门大开着,不见人影。”
“没过一会,苏姨娘才和红袖从厢房那个方向过来了。”
“老奴看得真真的,她的髻有些松散,像是与人缠斗过,手里握着的便是一柄红宝石榴金簪。”
“姑娘手中的珠子,也许就是绮霞拼死从簪子上抠下来的。”
一向明哲保身的常嬷嬷居然主动来找自己谈论此事,江檀有些意外。
问道:“你可曾向老夫人禀明过?”
老妇摇头:“老夫人哪里会在意一个奴婢的生死,即便知道是苏姨娘动的手,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再胆小,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是不将这件事说出来,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见江檀若有所思,她又问道:“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后事?”
她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够将苏婉容怎样的,但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江檀握着珠子沉思良久,开口道:“你当真想替绮霞报仇?”
常嬷嬷抿着唇点了点头。
模样十分诚恳,与之前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