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内有不下十多万黄巾军,张角兵起巨鹿郡,一路南下,兵锋直指冀州置所邺城。
这日夜里,张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张角起身下了床,推开门来到庭院内,张角门口有一名年轻的黄巾军正在把守,他看见张角出来后正要准备跟上,张角摆摆手语气透漏着些许疲惫的说道:“没事,我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
这名年轻的黄巾军听到了张角的话后就停下了脚步,张角步履瞒珊的走下台阶,他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无月无星,张角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已是入夏时节,今夜的天气竟然如此微凉,风起阑珊,庭院内的海棠树被风吹的欶欶作响,看来今夜快要下雨了吧。
张角摸了摸额头,无情的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皱纹,早已经变得苍白的头被风一吹,飘荡在身后。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能跑的过时间。看着被风吹动的海棠树,张角不由有些感慨,从自己三十岁那年起到现在自己已经五十了,时间一晃而过,想不到自己已经到了天命之年。
被那个人救了之后,二十年来,自己苦心钻研太平道术,足迹遍布天下十三州,从无所有到太平道门徒数百万,自己殚心竭虑,为的就是建立一个全新的天下,那里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
自己五十了,虽然太平道术虽然略有所成,可能是自己用的禁术太多了,如今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之前在琅琊诸葛村被那个少年用封印着龙魂的扇子击穿了胸口,虽然外伤早已经恢复如初,可是那把扇子竟然在自己体内种下了一丝龙威,每到月圆之夜,这股龙威就在自己体内乱窜,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未曾消除。
张角捂着嘴咳嗽,他想起广宗城外的汉军,他不由有些叹息,自己虽然道法群,可是这战阵之事却是不甚了了,而且和自己对阵的又是大汉帝国三杰之一的卢植卢子干。
这卢植不同于其他人,用兵之道更是变化莫测,自己曾经和他交过两次手,结局都是自己惨败收场,没办法如今的他不得不退守广宗城。
这帮大汉帝国的鹰犬,张角狠狠的攥紧拳头,现在就看三弟那里能不能有所作为了,退守广宗城也不是他没了其它退路,而是因为他知道广宗城外十里的沙丘宫封印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如果三弟能顺利把他放出来,那么自己也变成僵尸好了,这样自己就不再会被这幅皮囊拖累了。
已是凌晨寅时,张角有些倦了,他将披在肩上的衣服紧了紧,突然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站在他门口的那名黄巾军急忙来到张角身旁,一面给他敲背一面说道:“良师您没事吧!”
张角咳嗽良久,直起腰,看着身边这名稚气未脱的黄巾军说道:“你是新来的吧?”
这名年轻的黄巾军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是最近才从迷踪山总坛来到这里的,长老们要我来保护良师。”
张角顺势坐在台阶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台阶对这名年轻的黄巾军说道:“坐吧,陪我聊聊天。”
这名黄巾军有些惶恐,他没想到张角竟然会主动让他坐在这里,在他的思想里,像张角这个地位的人,怎么会平心静气的和他一个无名小卒聊天呢。
张角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问道:“你不用紧张,来坐下,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这名黄巾军被张角拉着坐了下来,他开口说道:“我叫廖化,字元俭,今年二十五岁了。”
张角笑着说道:“真看不出,你已经二十五了啊,听口音你不是冀州人吧!”
“嗯。”廖化回应道:“我是荆州襄阳人。”
张角有些惊讶的问道:“荆州人?那你怎么跑到冀州来了!”
廖化似乎被提到了伤心事,眼圈变的有些微红,张角看出了廖化神色有异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算了,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廖化这时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张角问道:“良师,这天下真的会有人人生而平等的一天吗?”
张角想了想说道:“当然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你们的信念不灭,即使我看不到了,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办不到,还有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代,就像愚公移山一样,这天下终会回归大同世界!”
廖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时城内传来打更声,张角站起身说道:“我累了,要回去了。”
廖化急忙起身上前准备搀扶张角,张角笑着推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回了屋子,廖化看着张角有些佝偻的背影,低下头,看来,大贤良师真的已经老了!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是我们又曾饶过岁月,廖化站在张角的门外,屋内张角和衣而眠。
夜深沉,廖化握紧手中的刀,张角的话让他相信,终有一天这天下在无七尺乱世之兵,在无贪官横行之日,廖化突然想起了千百年前大泽乡那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广宗城外大汉军营,经过一夜的苦战后,四营将士回到了大营内。刘备三兄弟在昨夜的战斗中大显身手,这五名校尉对刘备三人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要不是这三人,昨夜大汉帝国的这些甲士必定损失惨重。
卢植带着五名校尉和刘备兄弟三个径直走向中军大帐,大帐中卢植布了一条条的军令,虽然驻守在沙丘宫的张梁已经被他们消灭,但是广宗城内还有不下十万人的黄巾军,广宗城虽然城墙不高,但这些人如果据城坚守的话,凭现有的汉军人数是很难做到的,这些事情在帐内的众人都明白。
卢植摸着胡子说道:“为今之际,我们只能将整个广宗城围起来,逼他们出来,毕竟城里有数十万人,他们的粮草坚持不了多久的。”
众人纷纷点头,卢植一语中的,既然方案无人反对,卢植开口说道:“行了,先去休息吧,毕竟熬了一夜,明日起,围着广宗城挖壕沟!就算张角天神下凡,也左右不了战局,除非他是个会变粮食的神仙,要不然一月之后广宗城必破。”
想不到一向严谨的卢植竟然开起来玩笑,众人也都跟着嘿嘿一笑,然后各自回营帐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整个汉军大营开始动了起来,他们围着广宗城开始挖起了壕沟,很快广宗城上的黄巾军就现了异常,一名黄巾军急忙将情况通报给了张角,张角穿着黄色道袍来到城墙上,廖化紧随在他的左右,没多久一名头戴粘帽的大汉提着一杆黑铁枪来到了张角身边,这大汉铁须银齿,黑面朱唇,廖化认得他,这人正是黄巾军内有名的猛将姓周名仓,关西人,此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还耍的一手好铁枪。
此刻周仓来到张角身边,他将黑铁枪往地上一戳对张角说道:“良师,朝廷这帮兔崽子不来攻城,却在那里学老鼠挖壕沟,真是好生奇怪。”
张角瞪了周仓一眼,这周仓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办事情从来不动脑子,周仓见张角瞪了自己一眼后,不由吐了吐舌头,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张角不在理会周仓而是放眼望向城外,城外的汉军此时干的热火朝天,两支骑兵部队不断在城下来回游曳警惕着城内的动向。
张角看着汉军的这一切,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卢植的意图,这时在他身后的廖化轻声说道:“良师,难道他们是要将我们困死在广宗城内?”
“嗯?”张角回头看向廖化问道:“说详细点。”毕竟战阵之事,他不甚了了。
廖化指着城外说道:“如今我们在广宗城内有十万多人,汉军若想强攻的话,必然会损失惨重,而现在他们在城外挖掘壕沟,一是因为我们的主力全在这里,可以一战定胜负,一旦我军化整为零突围而去,卢植会很头疼。二来卢植应该推断出我军粮草不足,一旦合围之势形成,敌我双方攻守调换,到时候我军因粮草问题势必要转守为攻突围而去,而卢植只需要守变可以了,没有了城墙的优势,我军战力将会大大折扣,到时候卢植不费吹灰之力变能一举歼灭我军!”
廖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张角看向廖化的眼睛不由有些诡异,想不到这廖化竟然是一个难得的军阵人才,张角沉声问道:“可是我军要如何破了此策呢?”
廖化想了想说道:“如今之际,只有弃广宗,趁敌方尚未完成合围之势时合全军之力突围而去!”
张角听了廖化的话后,不置可否,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然后说道:“如果让驻守在沙丘宫的地公将军张梁与我军两面夹击卢植有多大胜算?”
廖化微微一愣,紧接着苦笑的摇了摇头,这大贤良师还真是对兵道一点都不了解,廖化脸上露出苦涩的笑脸说道:“良师,卢植身为帝国三杰,用兵之道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他又怎么会让良师和地公将军夹击他呢!看汉军的动作,地公将军多半已经,已经……”廖化不忍在说下去,张角转身抓住他的衣领脸色狰狞的问道:“已经怎么了?”
廖化和在场的众人第一次看到张角露出如此可怕的面容,廖化迎着张角的目光没有退缩,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人公将军多半已经兵败身死了!”
张角听完廖化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颤抖的向后退了两步,他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伤的了他!”
张角自言自语,状若疯癫,突然他喉头一紧,一口血喷了出来,张角眼前一黑,身体朝后倒去。
“良师!”廖化等人急忙上前将张角搀扶回房。
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一场暴雨蓄势待,不知何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