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生病了,状态不好了,他们就会担心,毕竟是自己豢养的宠物,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自己受不了。
父母总是像担心自家猫出逃一样对待自家孩子,有一点想要逃跑,想要独立的端倪,他们就会追上来,把白伊来按在家里舒适的大床上,苦口婆心劝导,“你看看,我们对你这么好,你知道外边有多危险吗?要是淋雨了,挨饿了,怎么办?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就不能好好享受吗?”
白伊来不是宠物,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无法忍受在屋内回馈家长的情绪,无数次想要逃脱,最终都被抓了回来。
横竖无法左右自己的想法。
白伊来叹息,她还能再忍忍,等开学就好了,等住校就好了,等下个学期回国就好了。
白伊来想,只要能回国,回国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她清楚父母对回国有所芥蒂,研究选址离博明市远得很,到时候拜托麦克温女士打掩护,她悄悄去博明找人便是。
等她留学完,拿到密歇根大学的助教资格,白伊来相信父母不会对自己的前途下手,也相信麦克温教授的地位是父母撼动不了的。有了这么一个靠山,再看安斯远的事业水平如何,若是父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白伊来暗自做好和他们撕破脸的准备。
双方无冤无仇,仅仅因看不惯安斯远和女儿相恋,多番出手妨碍工作进程,致使其损失财产,于情于理都不该被原谅。
白伊来希望,他的父母是懂得分寸之人。
等见面,她会和安斯远好好说的,安斯远会原谅她的吧?不知道哭一下会不会有效果……白伊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一切的构思,都建立在安斯远还爱她的基础上,白伊来不知道支撑自己这样自信的是什么,也许她渴求的那一线希望已经将她抛弃。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吧。
从始至终,都是因为白伊来的私心,把安斯远拉下水,陪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几天的相处,白伊来看得出爸妈在某个特定的范围内讨好她。
吃的,住的,玩的都是最贵最好的,多年过去,他们仍旧把白伊来当小女孩来看,也用哄骗小孩开心的方法给白伊来好。
白伊来啼笑皆非。
她从来就不恨自己的父母。
又或许,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白伊来恨父母的刚愎自用,恨他们常年的严格要求与体罚,乃至于强行插足她的感情生活。白伊来爱她的父母,给白伊来最好的教育环境、优质的生活环境,替她铺垫了一条风雨无阻的道路。,偶尔也会笨拙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他们真心希望白伊来过得好。
虽然之中不乏“我为你好才是好”的精髓,但好东西是实打实拿到手。
白伊来不是白眼狼,她是受过教育的人,认得“知恩图报”四个字。
父母若做事矫枉过正,那她只能恰如其分地用自己的立场去解决。
很多事情,真的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晚上,白伊来被莫名其妙叫到爸妈的房里,她害怕地捏了捏衣角,口袋捏了根录音笔——怕父母再对自己说什么。
做好准备,推门而入,白伊来霍然发现夏家英坐在床头以泪洗面。
女人声嘶力竭,像是把前半生的所有都回忆了一遍,“伊来,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白伊来抿唇,呼出一口长气,讷讷答:“妈,你在说什么?我觉得我一路上都很开心啊……”
“你是我们的女儿,就算强颜欢笑,爸妈还是看得出来的。”夏家英说着,一根一根指头掰出,徐徐道来,“你在飞机上一直都在工作,不肯喝爸妈说话,没抱怨过天气热不热,住的舒服不舒服,吃食合不合胃口,你还是有心事,对吧?”
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怎么顺都顺不通,白伊来的脑内叮铃当啷一阵响,她脸色微白,敷衍说:“妈,这些都是旅途上最正常的事情,走到哪儿都抱怨,这不是扫兴吗。”
“就是你和你妈妈这么见外,我才觉得我这个母亲很失败……”夏家英抹了一把眼泪,和所有多愁善感的母亲一样,对孩子抱愧。
白伊来有些心酸。
从父母的角度而言,的确是煞费苦心博女儿欢心,但是这些都只是他们寻求自我安慰的行为而已,于白伊来而言,完全没有作用。
纵然事实如此,白伊来舍不得说重话。
她拎起嘴角,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妈,这是您从小给我的教导,要独立,要懂吃苦,现在二十好几工作方向也有了,我也不太习惯依靠父母,您放心,您女儿功成名就后,回来第一个就孝敬你。”
这段时间,白伊来习惯伪装,和平相处的表象能够维持,对谁都好。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隔壁传来几声嘈杂的对话声。
白伊来的背后沁出一层薄汗,诚恳地目视父母,希望自己的观点能换取他们的认可。
沉默许久,白兴业忽然开口,如同晴天里的一声雷,“你还在想那个安斯远,是吗?”
话语不轻不重,但是咬字清晰,像是撕开白伊来的全副武装,把她最不想搬到父母面前,最为隐私的心事剥得一干二净。
就如那天她歇斯底里地对父母喊,她喜欢安斯远,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呵斥和体罚。白伊来抗拒父母提起安斯远,她本能地害怕,害怕自己受伤,害怕安斯远遭到连累。
现在父亲的话,无异于把二人再往火坑里推。
白伊来瞳孔一震,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平复情绪,极力辩解,“她估计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早就放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