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目光自他转身以来,便紧紧地将他盯住,仿佛要把钩子牢牢拴在程阙身上一般。
那目光盯得人酸楚,心底肿胀,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至少程阙觉得,序沂看到自己的反应是有些不正常的。
尸体就在怀中,忽然看见真人,难道不应该惊讶,或者惊惧吗?
程阙的视线垂下来盯着自己的尸体,那瞬间跨越七年之久的目光重逢,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在时空的错位间仓皇瞥视。
他觉得序沂似乎想开口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对方那对淡色的薄唇开合几次,仅呼出的几丝热气瞬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程阙敛眸伸手,用同样苍白的指在地面上拢起一捧轻雪,雪花在掌温中部分化成水。
随后轻缓地,程阙将余下的雪尽数洒在序沂怀中人的脸上。
深邃的眉眼覆上一层霜白,遮掩住全部已然说不出口的思绪。
雪没化。
尸体冷到冰雪都没化。
程阙盯着自己面孔上的细雪,良久轻声说道,“人已经死了,你这样又是做什么呢。”
他抬眸,淡漠的眉眼中缓慢浮上一层湿润的薄红色,圆润的眼角依旧轻微向上翘起,却再不复往日的温和可人。
凌厉得像是把刚从炉火中走出的钝剑。
“你纵使再后悔,再难过,又是给谁看呢?”程阙轻声道,“无非感动自己罢了。”
这句话吐出来,程阙忽然觉得很畅快,他本想拍拍屁股走人,却不想身体起到一半,忽地被一股巨大骇人的恐怖力量猛地下拉——
那瞬间眼前一花,程阙只感觉序沂一手扯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扯着他的领口。这本就是一个钳制性很强的姿势,更何况程阙的修为在对方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几乎不到一剎,程阙就觉得膝盖剧烈一痛,整个人被巨大的拉力拽得噗通一声跪倒了雪地当中,溅起半人高的飞雪。
就在他头晕目眩,几乎要开□□粗的时候,对方钳住他手腕的指尖却骤然回拉。
程阙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惊诧与迷茫同时在脑海中升起,程阙只觉头脑中一片空白。
——序沂就这样强硬而不容拒绝地,将人狠狠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讲道理,一如既往。
周遭浓密的霜雪气将程阙整个人彻底包裹起来,强大的冲力使得两个人的胸腔就这样隔着浅浅的衣物直接相撞。
程阙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炽热的温度,在飞雪中依旧灼人。
噗通。
噗通。
序沂将程阙抱得很紧,仿佛但凡松懈一瞬,眼前人就会如这些年来无数个幻境、无数个梦境一般,倏地消散了。
程阙死后,他依旧时常看见对方的影子。
在院落中练剑时,他看见那个玄衣的青涩少年探头探脑地躲在树后,炽热的目光紧随他的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