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单称姓与名都是极其熟悉亲密的人之间的做法。”徐瑾告诉他说,“诸如亲人、朋友、道侣。”
小时候不懂事,程阙甚至大着胆子走上前去问过,“师尊,以后可不可以单叫我名?”
结果自然是被扔进藏经楼里抄了一天的七门戒律。
开始程阙不懂,直到后来很久才反应过来,七门戒律中有一句禁止“跨辈合籍”,他与序沂做不了亲人,似乎也做不了朋友,那如今连道侣也做不成,岂不是不能单称名字了?
长大后程阙的情愫逐渐变得内敛起来,小时候敢大方问“我想与师尊合籍”,之后只能偷偷地爬上序沂屋子对面的那棵树,将那人的模样默默刻在心里。
单叫名的这件事之后也再没提起过。
只是在之后的梦境中,序沂做了一切他妄想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事情,像一场离经叛道的酒后乱性。
序沂依旧是安静的,帷帐内的气氛燥热,对方打在耳畔的气息却微凉,泛着霜雪的清冷气,融化进汗珠蒸腾起的透明雾气中,消散进被抓得褶皱的绸缎里。
在他最后失神的片刻,对方总会将指尖深深刻进他脖颈侧方的纹理中,低声唤着——
小阙。
程阙轻轻垂下目光,掩盖了那瞬间不自然的神色,淡声道,“我今生并不愿再掺与门派间的事情,在七门多留也是徒然无用处。”
“如今天下正乱,你这副模样万一被人认出来,必招来杀身之祸,留在七门至少可以安然无恙。”
程阙安静注视着对方的眉眼,忽地无声笑起来。
他讽刺地发现,自己纵使再受委屈,恨过序沂,有过怨怼,但从未想过要伤害对方,甚至如今剑指在对方胸口,也无法下手。
对方的几句话依旧能使他死水一般的心脏叫嚣着沸腾。
程阙摇摇头,“我又不是毫无防身之术的废物,就算真被人发现,死的也未必是我。再者说,就算我招来杀身之祸,现在又与你有何干系?”
序沂似乎也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的声音冷得能泛出冰碴,微蹙眉道,“小阙,不要再胡闹了。”
“序沂,你要弄清楚。”程阙也不甘示弱地抬头,两人的鼻尖仅余咫尺,一簇火蹭地从这剑拔弩张的气势中窜出来,仿佛上了弓就不打算回头的利箭。
“现在我不是你那事事听话乖巧的徒弟,你没资格这样教训我,是走是留全凭我意愿,死了也不需要你给我收尸。”
两人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在那瞬间砰地碎裂,一切所谓的理智都被这把凭空燃起的烈火烧得灰飞烟灭。
程阙的目光紧紧瞪着对方,眼眶泛红,而序沂的指尖都由于剧烈愤怒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程阙二话不说就要向外闯去,一时间竟然激动得连剑都没来得及放下,下一瞬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序沂竟一手攥住凝白剑,用身体死死将他堵在原地。
程阙用力将剑向外拔,序沂手上也加上几分力气握着,霎时间有几缕鲜血从序沂的手掌间流下,连起丝一般快速滴坠到冰凉的地板上。
啪嗒,啪嗒。
“你……”程阙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过序沂会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拦住自己。他在那瞬间松开凝白剑,右手心中绘出一道符文猛地向对方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