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三个金人在原地停缓片刻,竟是一共朝序沂劈剑砍来。
那态势与力度过于生悍,程阙隔着许远都能感受到那骇人的、凌厉的、扑面而来的剑意。
若是攻击的是三个人,好破局,毕竟人感受得到疼痛,只要着重伤其一人便可脱离;
若是周遭无石壁,亦好破局,毕竟地势大空旷,更适合序沂这种用长剑的顶尖修士。
可偏偏哪一样都没沾。
程阙猛地站起身来,却在那瞬间感受到一股无法遏制的眩晕感,他下意识紧紧扶住石壁,直到指节紧扣到泛白。
又是一丝血红从那白色虚影中淌处,仿佛沾染到素锦绸缎上的,一抹不可言说的红。
程阙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指甲几乎要深深刻进掌心之中。
他看见此时序沂竟被逼进了一个角落中,三个金人将他围得密不透风。那个没了脑袋的金人不知何时已经将头接了回来,但缺少手臂的那人却顺带着半边肩膀也被砍下来了。
那几个金人在同时高高抬剑,凌厉的剑峰劈头盖脸地砍下,仿佛下一瞬就能将剑下任何人剁为肉泥。
程阙神色紧张地紧紧盯着,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而泛着水色下的掌心中,已经有着一份描好的符文。
他很难想象在现在的局面下,序沂又能如何脱身。
序沂翻身而起,足尖抵住一处剑尖。本是千钧重的气力,却仿佛轻而易举被他化开了一般,宛如定海神针般的一点。
下一瞬,他足尖用力一蹬,那把剑宛如破空飞弦一般被他蹬开。而他的身体顺着惯性回身一转,竟是十分惊险地堪堪擦过第二刃剑锋而过。一缕乌黑的墨发顺着剑尖,缓缓飘落至密室的地面上。
程阙的心跳那瞬间几乎要停住了,仅凭声音就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场多么惊险的恶战,然而他视线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东西,更看不清对方哪里受了伤,伤到什么程度。
握着符文的那只手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而那两种声音依旧顽强地在本就不清醒的意识中吵着。
“帮他。”
“杀了他。”
剎那间一股强劲的气感从几人乱战处猛地激发出来,序沂长剑直挑一人鬓边,而他身后金人手中握着的第三只剑也迅速降落,下一瞬就要砍在他小臂的位置上。
“右面。”序沂忽然转头说道。
程阙如梦方醒,他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他帮忙。
颅内那个声音也在此时近乎疯狂地响起来。
“别去。”
但下一瞬,一道炫目的红光从他紧握的手心中掷出,径直击中序沂右侧的金人。长剑霎时飞迸到半空中,将岩壁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洞。
第一个金人太阳穴的银丝已经在剎那间被拔出,流淌下丝丝缕缕的污黑鲜血,像个破布袋一般缓缓倒在地面上。第二个金人被程阙忽然掷出的符文灼伤了手臂,空洞的目光在室内徘徊一周,正要恶狠狠地朝程阙冲过来,却被那银白色的长剑一把穿了心肺。
情形骤然扭转,序沂剑尊的气场在那瞬间发散到极致。目之所急尽是苍白色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井底轰隆隆作响,让人简直怀疑下一瞬此地就会坍塌。
血肉不断从几人交战处飞出来,金人倒地的沉重落地声不绝于耳。
直到最后一个金人颅中的银丝也被拔出来,序沂走到他身前,程阙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那瞬间他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一种微妙的变化,从骨缝中升起的疼痛逐渐细密地传遍四肢百骸。
他忽然想到,自己误服邱应的缩骨散已经有半月有余,而理论上过了这些时日,毒也该解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电流般游走过经脉,令他浑身战栗。
既然他缩小后是程阙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变回去之后呢?
他的脸色在那瞬间难看至极,序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又仿佛隔着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怎么样?”
序沂将他缓缓放平在地面上。程阙感受到身下柔软的触感,大概是对方将白色外袍垫在了地面上。
程阙缓缓摇了摇头,他根本没受伤,只是由于修为过低无法抵御毒气,加上空间内氧气过少导致的眩晕。
如今这里的气体已经达到了濒临窒息的程度,程阙躺在地面上大口喘着气。他的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身体下意识地向上挺着,仿佛游鱼费尽全力去探寻那近在咫尺处的丁点水源。
他的眸中泛着迟疑与迷茫的光,发丝与衣襟在刚刚的挣动中略有松动,脖颈处露出苍白而泛红的皮肤,宛若初雪后无人踏足过的梅园。
序沂指尖不自然地紧了紧。
程阙的目光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大胆。
他从对方微乱的发丝向下,顺着那染血的颈线,一直到伤势深可见骨的腰间。
序沂一身白衣已经几乎被鲜血浸透,大小伤口不计其数。而在下一瞬序沂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位,随后抬手欲为程阙疏通内力。
程阙一时心急,将对方抬起的手打了下去。
序沂点的经脉他认得,对方这是要封闭自己的无感以及呼吸,来确保密室内的气体充足。
明明自己伤势那么重,还要浪费灵力来给他。
程阙漂亮的眉头微蹙,错开目光淡声道,“没必要。”
序沂动作的指尖似是微僵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在里面等下,徐瑾他们会想办法打开这里的。”
开口的瞬间,声音甚至把程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