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尖锐的呼叫铃划破欢欣的氛围,响彻整个病区,像是纠缠在头顶的怨灵,久久不愿散去。邹瑶微微蹙眉,她走到病房门口探出头,想看看是哪间病房的呼叫铃,长日无事,她也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此刻她想看看是不是之前某个熟络交谈过的病友,蹊跷的是,她左看右看,甚至看到走廊尽头,都没有发现哪间病房门口的警示灯亮。
奇怪啊,邹瑶喃喃自语,难道是病房门口的警示灯坏了?只听到呼叫铃,却看不到灯亮。
没等邹瑶嘀咕几句,一个小护士大步跑到她还在整理物品的病房,嚷道,“邹正平家属,邹正平家属在吗?”
“在在,”邹瑶迎上去,沉浸在即将出院的喜悦里面的她没留意到小护士急切的表情,反而堆笑讨好地说,“不着急,慢慢说。我爸是可以出院了吗?”
护士看了一眼被邹瑶撒了一地准备要整理的行李物品,急匆匆说,“我来是跟你说,赶紧把走道清空了,等下要推病人和呼吸机进来。”
什么?!
邹瑶收敛心中不安,小心翼翼道:“护士姐姐,怎么了?”
“他不听劝,逞能走太快,呼吸跟不上!”末了,还不忘斥责道,“我说你们这些家属心也是大,怎么放心让他走那么多!”
“所以我爸是……”
“自然是去抢救了!”意外噩耗瞬间摧毁邹瑶准备带爸爸出院的希望,邹瑶像是猛地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还丢进冰窖里面,十根手指都在因为冷而瑟瑟发抖。
邹瑶看向窗外,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怎么那么冷呢?如坠冰窟的寒意从哪儿来的?
邹瑶咬着牙,趔趄着走了两步,打算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物品,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咬牙撑着双臂,她看着双手如同风中飘摇不定的落叶,瑟瑟发抖。她勉强维持自己的意识清醒,反复告诫自己,必须要强大起来,爸爸还在抢救……
她迫使自己屈膝,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脚酸软,勉强发力的后果就是双脚根本承受不了她整个人的重量,身子一软的超前倒去。
谢峻是受了老师的嘱咐,先到病房做准备,方便老师待会下手术之后,交接病人。他进病房的时候才发现疑似患者家属的人倒在病房走廊,下意思的迎上去搀扶……
“邹瑶?”怎么会是她?他刚刚只收到房号,没留意到病人姓名,但他清晰记得,他几天前就跟邹瑶承诺过,她父亲病情趋于稳定可以出院。
怎么会?
即将摔倒在地的邹瑶却跌进温暖的怀抱,对方穿着白大褂,她抬眼,对方竟是谢峻。
“……不是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吗?”邹瑶还想强撑,但此刻连质问的语气都变得有气无力。
“……”谢峻没有多说话,辗转听到周边医护议论过,大概是因为她父亲身体还没恢复又强行运动导致。
“你先不要太担心,我老师经验丰富,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他也只能公式化的安慰她,于她而言没有半分作用。
谢峻搀扶她坐下,平时能言善辩变脸如翻书的人,此刻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给过希望,而后又残忍的把希望夺走。
其实邹瑶心里明白,哮喘病情有反复再正常不过,况且起因还是爸爸自己逞强,在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之下,强行运动才导致的病情加重,她当日的失态只是难以接受霎时间的打击,事后慢慢整理思绪,感觉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一切又恢复正轨,邹瑶依旧在照顾爸爸的三餐,万幸医院有食堂,也不至于她要自己下厨奔忙。
王玉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尽管家里口径都在安抚邹瑶,建议她不要操心过多,王玉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至于走失,但邹瑶心底隐隐总觉得不安,认为他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失联那么久。
会不会是车祸?
可是她一直在关注社会新闻,最近去往宁山镇的交通没有任何车祸的新闻。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邹瑶不愿意不死乱想转牛角尖下去,在周末中午给爸爸送完病号餐之后,她转身就去了派出所报案。
报案流程不复杂,把王玉的身份信息和事由给登记了一下,她就被叮嘱回家等消息了。
似乎又回到原点。
她在住院部楼下看着人来人往失神……派出所多久有消息呢?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她只能留住院部和宁山镇家里的电话,万一都没有消息,她应该怎么做呢?
“表姐!”
远远走来一个人,化成灰她也认识,邹瑶好想求她叫“表姐”两个字的时候收起她那把矫揉造作的嗓音,抱歉对夹子音过敏。
徐婷婷站定在邹瑶面前,如果不是觉得亲戚之间不打招呼太没礼貌,她一丁点都不想承认跟对方有任何牵扯。
邹瑶抱臂,好整以暇看她。
就想知道她这回又要来做什么妖。
“表姐,”徐婷婷站定在邹瑶面前,脸上洋溢着欣喜。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想通,邹瑶面无表情回视她。
徐婷婷却不管不顾,掏出一张纸兴奋地在邹瑶眼前晃了晃。
什么鬼东西,就不能好好拿着?
邹瑶邹眉,她对对方拿什么纸不感兴趣,只觉得被晃得头晕。
对方只是单纯的炫耀,却也没有要展示给她的意思,下一刻就把纸收进背包。
“我有了!”
“有什么?有病?”邹瑶摸不着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