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邹晓光自己,他能够耐受多少只有他本人最清楚,她也不必苦口婆心的从理性角度分析营养剂对他的好处,想必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她只能说尊重他的决定,而她也不过是为他的决定提供一个家属签字的工具人。
邹瑶就是抱着与己无关的想法签下自己大名。
转身离开的邹瑶不知道,背后不远处阴影之中,一双阴骘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宛如盯着一只坠入落网还不自知的猎物。
谢峻之前说邹瑶爸爸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邹瑶把医嘱牢牢记在心底,盘算爸爸康复出院的日期。期间也会偶尔到护士站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妈妈收到消息一次比一次安心,她也跟着一道开心,倒计时数着回宁山镇的日期。
至于王寡妇家被强征的事,她才不承认是惦记王玉,只是出于对名义上婆婆的关心,旁敲侧击的问过妈妈,但妈妈表示一直没有听过有谁家被强征的事,而王玉本人的消息更是没有,理论上他要是回去,不可能一点轨迹都没有,难道是遭遇了不测?
邹瑶隐晦的跟妈妈提起过自己的担心,妈妈也放在心上,跟老姐妹们去王寡妇家探望过,得到反馈是压根没有强征的事。
王玉音讯全无是发生了意外?消息的闭塞让邹瑶细思极恐,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才让自己缓下不顾一切去报警找王玉的冲动,反复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况且他一个成年人,自保能力肯定是有,意外失踪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媒体报道之中。
屋子里暗暗的,总感觉在某个犄角旮旯潮气涌动,空气里面一股发霉的味道,整个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小床和小床边走道的一小块面积,不是顶上有一扇巴掌大的气窗偶尔投下一束阳光,昭示日升日落,被囚禁在里面的人恐怕都不会有昼夜变换的概念。
王玉盯着面前的墙壁,混凝土堆砌,他坐在床沿,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墙面。他摩挲着没有粉刷的墙面,粗糙的质感跟他的手指对撞,稀稀疏疏的灰尘纷纷落下。他还没傻到把出去的主意打到水泥墙面上去,不过上面的气窗……
算了,就算气窗他能勉强打开,他也没有练过锁骨大法,想从气窗跑出去,等同于痴人说梦。
王玉自嘲自己的愚蠢,怎么就轻而易举的相信来路不明的消息,只能归咎于关心则乱,才会不加防备的落入有心人的圈套。出门没多久就在巷子里被人从背后敲晕,醒来就被关在逼仄的小屋子里,除了水泥墙面和气窗,只有那扇一日三餐按时送达的小门。
醒来之后,他就发现门外的人陌生又熟悉,他笃定对方不会拿他怎么样,至少生命无虞,对方想要达到目的,关键在于他肯不肯妥协。
透过那扇微微开启的门,微光撒进窄小的房间,他眼前一花,脑中回忆越来越清晰。
稻谷收尽的水田边,一个5岁的孩子孤零零站在那儿,这天是他5岁的生日,爸爸意外的没有把精力全部给到刚出生的弟弟,而是温情地给他换上一身崭新的白衬衫背带裤,白色的上衣加上天蓝色的背带裤,似乎要把小小的孩子融入陌生的一方蓝天白云里。
他还天真的以为爸爸终于愿意看他一眼,哪怕是从对弟弟的宠溺里边分出一时半刻,他也甘之如饴。毕竟在弟弟出生前的4年里面,他也是享受过一模一样的宠溺。
弟弟出生之后,他像是被丢弃在角落的破娃娃,生或灭都没有任何人愿意搭理。但他从来没有怨恨过弟弟,他看到过自己襁褓中的照片,弟弟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就像另一个自己,而对自己,他始终恨不起来。
他无意听到爸爸妈妈的谈话,他的八字跟家里生意相克,而弟弟的八字却是完全相反。呵呵,他一个5岁的孩童都觉得愚昧,想不通他们为何能迷信得理所应当。就因为出生日期,所以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吗?
他仍旧天真相信亲生父母绝对不会心怀恶意的对他,毕竟5岁生日来临的当天,爸爸给他穿上新衣,还许诺带他去梦寐以求的游乐场。游乐场啊,对于一个年仅5岁的孩子诱惑有多大,他自然兴高采烈地上了出租车。
车子缓缓启动,距离成长了5年的家越来越远,他熟悉的街景一幕幕离他远去,他趴在车窗,看到车子离开城市,迎接他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农田。渐渐的,窗外的景色一再变换,但依旧是不变的延伸到天边的农田,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倦意向他袭来,也不知道有心或是意外,又或者单纯只是他觉得景物太单调,于是自己在车上沉沉睡去。
他在田埂边醒来,身边除了空旷的水田,只能远处高树上的蝉鸣。再没其他了,没有陪同的爸爸,也没有带他来的出租车……
仿佛幼小的记忆只是他童年的一个噩梦。王玉苦笑,经历了两次苦痛,他打心底拒绝一段苦痛记忆。
“谢玉,回家吧!”
算起来爸爸在医院里面住院将近十天了,刚入院的时候情况比较危急,在医护人员的尽心抢救之下,已经逐渐转好,甚至都看不出发过病的迹象,精神头也看着一天比一天好,这两天已经在护工的搀扶之下,可以自行在走廊里边散步复健了。要强的爸爸像是在证明自己已经康复了一般,一天比一天走得远。
眼见出院指日可待,邹瑶心情越来越好,由着爸爸自己出去遛弯,自己留在病房里面收拾他的住院用品,就怕出院的时候来不及收拾还手忙脚乱的,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知道石蓝的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想到可以回宁山镇回到自己家,邹瑶开心得哼歌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