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这点犯难。叫人问了许多回,那家死活不肯应下。”崔毅意有所指道,“说来还是我无能,若得兄长一句话,便是再怎么为难的事,也都迎刃而解了。”
那户人家有些人脉,故而强撑着,不肯松口。
但若崔循发话,分量自是不同,便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应下。
因饮酒的缘故,崔毅脸色泛红,眼瞳也不似平日那般清明,仿佛已经被酒气浸透,毫不避讳地看着面前的崔循。
崔循神色寡淡道:“这等事终究要讲究缘分二字。既如此,若执意强求,岂非伤了福泽?”
崔毅动了动唇,还欲再说,被崔循清冷的目光扫过,倒似被当头泼了盆冰水,冷静下来。他不敢辩驳,只干巴巴应了声“是”。
崔循也不再多留。
略沾了沾酒,算贺过喜,便离席回房。
这时辰,萧窈还未从学宫回来,山房自是鸦雀无声。
崔循便不曾回卧房,只在前头的书房,随手翻看萧窈这些时日看的书。
她也忙得厉害,这册讲史的书断断续续看了近半月,也没看完。其中夹着片秋日里银杏叶做的书签,算不得精致,但是她自己看中捡回来制成的,一直用着。
难得有这样清净的时候,崔循却骤然发现,自己静不下心。
哪怕是他用了这么些年的书房,也点了惯用的香,却依旧难以专心致志看上几页书。总时不时走神,想着萧窈此时应在何处。
他知道萧窈的安排。
想要在萧霁归程时露出破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看能否钓上条鱼来。
她不会当真拿萧霁冒险,返程的车驾中,会是扮作萧霁的侍卫。
这时辰,应当已经尘埃落定。
今晨,他着意叮嘱萧窈“早些回家”,兴许过不了多久她轻快的脚步声。或是雀跃地同他讲,今日事成,又或是同他抱怨自己白费心思。
无论是哪种情形,他都已经在心中拟好了说辞。
可临近黄昏,暮色四合之际,来的却是沈墉。
“公主遣臣来告知您,诸事顺遂,不必担忧。”沈墉躬身抱拳,又道,“刺客悉数擒获,太子殿下无虞,方才已由臣亲自护送回宫。审问之事交由……”
沈墉尚未禀完,已被崔循毫不留情打断。
“公主在何处?”他落在书页上的手微微收紧,脆弱的纸张随之皱起。
沈墉将头埋得愈低:“公主无恙。只是许久不曾在学宫留宿过,甚是想念,也想陪班大家说说话,今日便不回府。”
崔循稍稍松了口气,却不肯信,沉默片刻后忽而道:“她受伤了?”
沈墉:“……”
虽三言两语就露了馅,但他觉着,此事实在不能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