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心中已不耐烦至极。
可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并非仆役,而是萧窈。
柔软的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兜帽上的风毛几乎遮了半张脸,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起来纯良无害。
因萧容的缘故,桓维从前看她,便如同自家天真骄纵的小妹,总带着几分宽纵。
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而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居高临下,带着不自觉的优越来关怀这位公主。
桓维神色复杂,待她近前,这才开口问候:“公主有何吩咐?”
“这两日,我大略看过秦舍人带回来那册荆州地志,很是详尽,想必费了不少心思。故而想着,应亲自向长公子道声辛苦才是。”萧窈停住脚步,不慌不忙道。
“公主不需如此,”桓维不甚诚恳地笑了声,“臣奉命行事,自当尽心。”
“这本不是长公子分内之事。奈何我实在放心不下,不欲你回荆州,便只好出此下策。”萧窈只当没听出他阴阳自己,轻笑道,“故而除却辛苦,还应赔个不是。”
她就这么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桓维沉默片刻,待到心绪平复,方才问:“公主如今这般坦诚,是放心得下了?”
萧窈耸了耸肩:“那倒也没有。”
桓维噎住,险些被她给气笑了。
“我想着,长公子如今站在这里,而非借萧巍之手潜逃,应是还没决意与江夏绑死,当一根绳上的蚂蚱。”萧窈撩起眼皮,端详着他的反应,“只是不知,令尊如何打算?”
桓维面无表情:“父亲自然尽忠职守。”
萧窈没理会这一听便是敷衍的说辞,自顾自道:“我听崔循提过令祖。你可知他老人家若还在,会如何?”
桓维便不再言语。
因他心知肚明,若自家祖父仍在,早在萧巍年前来建邺时,就要亲自给荆州写信质问了。
因桓翁虽性情任诞,行事散漫,却并非狂妄到不顾君臣伦常的人,更不愿阖族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桓维虽什么都没说,但沉默之中所流露出的无奈,已经足够萧窈再次确准桓大将军的态度。
心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但这在萧窈的诸多预想之中,这甚至算不上最差的情形,故而并没惊诧,也不至于为此颓唐。
她稳稳托着手炉,指尖抚过绣囊上的精细花纹:“还有一事……”
桓维心中存着忧虑,听她语气稀松平常,只当是什么无关痛痒的问题,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请讲。”
“萧巍他们,当真已经回江夏了吗?”
萧窈的声音很轻,可落在桓维耳中,却不容忽略。他眼皮不自觉地颤动了下,尽可能平静地反问:“臣不明白公主何意。”
“我那位叔父子嗣众多,萧巍是原配夫人所出,虽还顶着世子的名头,可地位想来并不十分稳固。毕竟若当真是器重的接班人,岂会派他来建邺涉险?”萧窈斟酌道,“这应当,算是考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