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性情,早该拂袖离去。
毕竟向曾看轻过的萧霁俯首称臣,何尝不是屈辱?
但他还是留下了。
在得知此事后,萧窈曾特地叮嘱萧霁,叫他留在宫中不要外出,又吩咐侍从仔细看顾太子安危。
崔循与她看法一致。
前几日东阳王返程之际,也告知萧霁不必相送,只在宫中见了一面。
“他在此久留,必是有江夏王授意,有所图谋。”谢昭看着茶水蒸腾的热汽,眯了眯眼,“太子殿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公主那里,也宜更仔细些。”
“年前学宫雅集,公主当众拂了萧巍脸面,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崔循不大喜欢谢昭在自己面前过多关心萧窈的事,但这回却没再与他针锋相对,只向萧窈道:“出门时除却侍卫,记得叫慕怆随行。”
萧窈颔首:“我明白。”
谢昭目光落在崔循面前那纸摊开的公文上,问道:“军资为何处筹备?”
崔循道:“湘州。”
湘州原在王俭手中,他是个昏聩的酒囊饭袋,难以约束手下人,中饱私囊、从中渔利者数不胜数。
宣称的十余万兵马,刨除虚报的、老弱病残充数的,真正能用的不足半数,皮甲、兵刃更是残缺不全。
不独萧窈忧虑,便是崔循自己,也不放心这样的军士迎战。
少不得要为其筹划。
谢昭轻轻叩着书案边沿:“琢玉认为,江夏王必会起兵谋逆?”
他并非怯战之人。只是若能用些谋略手段,兵不血刃按下江夏王,自然还是少些损伤为好。
毕竟战事一起,谁都无法从中讨得好处。
崔循知他心中所想,没多费口舌,言简意赅道:“没有临阵磨枪的道理。”
萧窈能够理解谢昭的顾虑。
战事一旦开始,将士伤亡,百姓流离失所,不知要耗上多久才能收场。
而与此同时,她直觉上更认同崔循的看法。
此战或许在所难免。
以她对江夏王的了解,这位叔父实则算不得老谋深算的野心家,更像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疯子。
在他那里,所谓的谋略不见得能派得上用场,哪怕前脚约定好盟约,转眼便能翻脸不认人。
对于这种人,许以利益,只会愈发助长他的胃口;唯有真刀真枪拼过,血淋淋拔去他所倚仗的羽翼,才能令其俯首。
萧窈三言两语讲明缘由。
谢昭是个聪明人。
哪怕一时不愿见到这种情形,但细想之后,也明白这话没错,深深叹了口气:“所幸湘州在手。”
若湘州仍由王俭坐镇,与江夏王勾连,沆瀣一气。届时兵马沿江而下,直指建邺,宿卫军恐怕也难与其抗衡。
“若湘州兵强马壮,自不必忧心,以晏游的本事必能率军拒敌。但就眼下来说,却还不够。”萧窈顿了顿,轻声道,“桓大将军碍于建邺家眷,明面上不会与江夏王站在一处,可保不准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