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斐一见她这模样便止不住笑,目光触及她纤细的小臂,及松松垮垮垂下的珍珠缠丝金钏,又忍不住叹气。
“窈窈近来在为何事忙碌?”萧斐轻唤道,“可是又有谁与你为难?”
“冬雨成灾……有复起苗头……”萧窈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句,闭了闭眼,勉强理出些许头绪,“还有江夏王与阿霁,宿卫军中事务……”
萧斐讶然:“窈窈何时懂这些?”
“不大久,”萧窈眨了眨眼,“还在学。”
她最初面对这些,称得上手足无措,一度后悔过自己少时不学无术。后来听崔循轻描淡写一句,“武陵无人能教你这些”,才算释然。
其实不独武陵,便是在士族云集的建邺,也没几人敢说自己教得了。
而崔循在此道上的确是再好不过的老师。
萧窈听朝臣议事听得愈多,就愈发能分辨高下,偶尔也会为自己当初腹诽崔循应当去寺庙念经感到一丝丝愧疚。
她少时嫌枯燥,避开教书先生逃课时,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哪怕磕磕绊绊、焦头烂额,却还是想学会些什么。
萧斐却因这寥寥几字沉默下来。
良久后,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鬓发,轻笑道:“窈窈很厉害。”
这场雪自夜间落下,及至傍晚,屋檐上已积了层雪。青石铺就的宫道,倒一早就被内侍清扫得干干净净。
知羽通传过,又出门见这位着朱衣官服的少卿大人,恭敬道:“长公主请您入内。”
崔循是来接人的。
他议事过进暖阁,却并没如往常那般见到满眼期待、等着问话的萧窈,问过侍从才知,是早些时候得了阳羡长公主的消息后便已离开。
他知萧窈与长公主感情深厚,等了许久,见天色渐晚这才过来。
甫一进门,便见着了窗边的萧窈。
她似是才睡醒,鬓发上的钗环饰物皆已卸去,泼墨似的长发随意披散开来,甚至有些凌乱。
披着绵软的毯子,正专心致志摆弄着手中的雪。
窗沿摆着几只已经捏成型,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雀。
知羽正要出声提醒,余光瞥见那位仿佛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少卿竟就这么停住脚步,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闭了嘴。
萧窈是在又捏完一只小雀,用胡麻为它点了眼,同先前那几只放在一处时,抬头见着立于细雪中的崔循。
他今日身着朱衣,长身而立,愈发衬得身形如竹,肌骨如玉。
倒像极了当年初来建邺,两人于祈年殿外擦肩而过那日。
萧窈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向他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