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立时遣了婢女进去通传。
崔循抬眼看向一旁的车马,有意无意道:“公主若只是回宫小住,应当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才是。”
这事原也不是什么秘密,崔循若想知道,他日稍一打听便能明了。六安便没隐瞒,恭敬道:“公主令我等收拾行李,欲往阳羡。”
崔循因“阳羡”二字皱了皱眉,不再多言,垂眼看向阶下的青苔。
六安是极擅察言观色的好手,哪怕对方没再多问半句,却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崔循的心情仿佛不如来时。
他时常随萧窈出行,早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自己一无所知,并不多嘴。
好在不多时,青禾便出来传话,请崔少卿入内详谈。
萧窈揣度着此去少说也得大半月,衣物这样的行李自有翠微她们收拾,书稿却得她自己决定带哪些。
到了阳羡兴许无暇看书,但往返路上无聊至极,恰能以此打发时间。
她听到崔循的脚步声,余光瞥见天青色衣袂,却并没抬眼,边翻看书稿边问:“你怎的来了?”
因在行宫不出,萧窈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鹅黄衣衫,长发只用了根玉簪随意绾起,有几缕碎发散下,看起来散漫极了。
崔循在书案前站定,并未回答,反倒是唤了声她的名字。
萧窈这才终于仰头看他,疑惑道:“何事?”
“你我已经许久未见。”
崔循面无表情,声音也透着股冷淡,以致萧窈起初并没听出这是抱怨,愣了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
她抿了抿唇,学着他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有许久吗?也就十来日吧……”
崔循本就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隔三差五才能来学宫一趟,近两回还都赶上萧窈未曾过去,并没见成。
今日又是如此,这才找来行宫。
崔循避过她的打趣,径直问:“我方才在外,见仆役收拾车马。”
萧窈点点头:“姑母邀我去阳羡住上一段时日,游山玩水,赏红枫。”
只是“住上一段时日”,而不是搬去阳羡。
崔循先是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又问:“一段时日是多久?”
“说不好。”萧窈被翠微问过,自己也在琢磨此事,漫不经心道,“兴许十天半月,若是玩得高兴,又或许待到年节前姑母来建邺朝拜,再同她一起回来……”
这话像是玩笑,但以萧窈一贯行事,却也并非全然不可能。毕竟她本就玩心重,又与长公主性情相投。
崔循查过萧窈的生平,知晓她曾在阳羡住过许久。于她而言,除却重光帝,长公主兴许算是最为重要的长辈了。
她性情中那点不顾世俗礼仪的散漫,兴许与其脱不开关系。
再一想传闻中长公主养着的那些“乐师”,崔循的神色便没那么从容自若了。
近些年关于阳羡长公主的流言蜚语已不似早年那般甚嚣尘上,但仍有传言,说她好美色,周遭侍奉之人皆是上乘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