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弯下了腰,平心静气,“还有,谢谢你……”
他只希望,焚烧仇恨的黑焰,能让她轻松一点离去。
血月被阴云遮蔽,大地黯淡无光。卡塔琳娜的嘴角颤动着,呛血的喉咙里咕噜噜响着,比着口型:谢什么?
“你给我,和约书娅饼干吃,”别西卜与她的手指拉钩,“如果你不害妈妈,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新的家庭……”
指尖传来一阵颤动。她突然发觉,这孩子并不像那位陛下所预测的那样,但现在已为时已晚了。
好痛……她看见别西卜裸露的手臂上满是烟斗的焦痕,和自己的一样,好般配。看来他们的妈妈都喜欢用烟头来惩罚不听话的孩子。
“最后,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当初,他以为主教要卸磨杀驴,所以提前准备刺杀,可惜失败了。
卡塔琳娜把那位陛下对自己做的在他们的母亲身上复刻,希望这样就能让她听话……
其实,只要一次真心的谈话,这么多事完全不用发生。
“了……了……”实际上,她是想说“来”,但嘴巴好痛。
“我在。”他弯下腰,凑近倾听。
卡塔琳娜挣扎了很久,喉咙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泡,良久,挤出轻得不能再轻的几个音。
“叫……我……”她想咳却没力气,喘息声忽快忽慢,仿佛随时都能窒息,“姐……姐……”
别西卜愣住了,被她那从未显露过的真诚打动了,眉头也舒展开来,意识到了缘由。
“姐姐。”
闻言,卡塔琳娜激动地微微抬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啪嗒啪嗒”拍在地面上,但很快便脱力倒了回去。
好痛啊……被塞进搅拌机里比这个更痛吧。她闭上了眼,心脏被搅动着。对不起,姐贪生怕死。我是个坏姐姐,连挺身而出的勇气都没有。
“我,我也……”她的气音颤抖着,回想起那几张从火堆中捞出的信件碎片,上面歪歪斜斜的爱心和表白词,“喜……欢——”
眼前,别西卜与记忆中的亲人的模样渐渐重叠。她拾回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微笑,眯眼,嘴唇不再抽动,忘却了痛苦。
她好高兴,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希望他能听见。
别西卜默默松手,从破开的裤管里抽出那把手枪,瞄准。
“砰。”她颤了一下,遗容已然没了仇恨,徜徉着美满的笑。生命的最后一刻,定格于本应转瞬即逝的幸福之中。
良久,别西卜松了手枪,拄着骑枪,转身,一点点向重伤的妹妹爬去。
“结束了……”
明明没多远。眼前的景象晃来晃去,脑袋再次变沉,耳朵嗡嗡作响,还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
必须尽快一起睡觉……鼻血滴下。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砰。”一枪,别西卜向前倒去,大脑一片空白。
“不错,还知道补刀。”一直躲在远处的黑金联络员款步走来,单手举枪,“只可惜,你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想杀你们。”
棋盘渐渐落下,与他平齐,上方的棋子或倒伏,或燃尽,但唯独一枚依旧停在原地,依然屹立,黑色的“国王”。
“和你一样。”他抓住棋盘,将棋子荡向空中,一扇再合上,收回所有棋子,“我也喜欢斩草除根。”
“咳额……”别西卜向前倾倒,手臂抽搐,想喘气却被淤血呛住。
约书娅……他的目光定在妹妹身上,拼了命往前爬。
他伸出血手,还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她的手,却被一脚踩住了胳膊。
“瞧瞧,大伙都死光了,你也无法战斗了。”联络员退出弹匣,换上一个满的,防止这俩中间突然有一个爆发出神秘的力量——但已经不可能了,没有人会来。
“嘎嘣!”手臂反向骨折,手指痉挛。他呜咽着,本就模糊的视线被泪水打湿。
“约……”“嚯,怎么没那股锐气了?”他用脚翻过他的身体,弯下腰去,枪抵着额头,又拉开自己的衣服。
“你捅我一枪的时候,不是很愤慨吗?”他的胸口,赫然有一个黑色的大洞,里面一片漆黑,“还是说,还没认出我是谁?”
别西卜只剩一丝弥留的意识。那十位名为〔大罪〕的神明,在人间皆有投影。而面前这人的本体,正是那位黑翼疫医,名副其实的国王。
“放……”放过约书娅。
“这场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联络员扳动击锤,直起身来,“我,为胜利,书写定义。”
“砰!”黑血飞溅,没有痛觉。血已经消耗到这种地步了吗……他不知道,那并非枪响,而是一声强而有力的棒击。
一片朦胧与黑暗中,眼前的那个身影定住了,然后倒向一旁,碰地后就化作了满天的飞灰,取而代之的,是拉风的鬼火头盔。
马斯老大肩扛着球棍,另一只手里提着一袋已经冷掉的馒头。
最后,天空闪过第七道黑雷,宣告棋局落幕。别西卜也歪过了头,闭上了眼。
“嘿……老弟,”马斯把棍子一丢,扑了上来,“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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