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见下面的学生都目光灼灼、充满期盼地看着自己。
韩子高略一沉吟,画了一个早已流传在市面上的武器图,拆分开来,给学生讲解,顺带阐明了一番其中的原理。
嚯,世家子弟们觉得,这可比在家中上私塾有意思多了。
寒门学子也都听得很认真,他们都是经过基础选拔、面试进来的,学习机会难得,况且韩子高亦为寒士出身,是他们的偶像。
这堂课作为开学的第一节课效果很好,众人欢欣鼓舞,交口称赞。
又因为根据官学规定,每堂课的最后一刻钟是提问时间,学生们顿时一拥而上。
有的是真心想请教学术问题,有的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老师的课程怎么给分,毕竟最后考试成绩关系到众人能不能入仕为官,还有的,只是想近距离围观一下美人。
韩子高将学生们的一大堆问题通通解答完,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时辰,还好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仅有一节课,否则后面上课的地理老师郦月怕是要大发雷霆。
此前陈朝灭北齐,将北齐的高端人才尽数抢了过来,尤其是理科人才,宇文护对此毫不重视,正好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郦月是郦道元的孙女,非但精通文史,而且颇有其祖之风,亦是一个地理学家。
此外,还有为北齐朝廷制定律法的天文学家刘孝标,北齐文学第一的学术大师李德林,祖冲之的再传弟子、数学家信都芳等等,统统被纳入了官学体系,为众人授课。
课程体系是辛弃疾按照本位面的学制制定的,学生们入学的前三年什么都学,而后依照不同爱好与能力层次进行分流,再经过三年的学习,以及一年的实践课程,合格者就可以入朝为官。
按照这个趋势来看,未来分流的时候,韩子高的课程大约是最抢手的。
这不仅因为军工课程比起枯燥的文史、计算更加好玩有趣,而且还因为他本身就是当朝尚书,位高权重,学他的课程可以在毕业后直接进入工作坊,非常适合那些不愿意在官场中卷生卷死的技术人员。
学生们问完了问题,也都得到了解答,心满意足地离去。
韩子高见没人再来了,长舒一口气,他感觉自己过去的一年中仿佛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忽听一道清越的声音笑吟吟地说:“小韩老师,我有一问请君解答。”
韩子高怔然抬眸,陈蒨倚在教室最后面,一叶绮窗边,微微含笑地望着他。
他今日未着帝王衣冠,只一袭明净白衫,窗外的阳光如细柔的春波一样漫涌过来,明艳的飞花在春风中簌簌飘落,一片轻蕊红缕,轻拢着点上眉间。
韩子高握着纸页的手微微收紧,轻声问:“陛下如何来了?”
陈蒨朗然笑道:“此是官学改制后的第一课,朕岂能不来。”
他不仅来了,还听得很认真,甚至做了笔记,圈出一个问题递给韩子高。
这明明不是一道十分复杂的问题,但他站得这样近,一低眉就能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指尖,笼罩着斜阳温柔的光影。
这只手是握剑的手,征伐四方莫敢不从,也是握玉玺的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而今什么都没有握,只是扯住了他的衣袖,轻笑着说,请君指教。
韩子高无端感到紧张,沉默良久,终于定了定神,讲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哦,原来是这样”,陈蒨若有所思,将记录本收起。
一抬头,顿时被他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给逗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莫慌,放轻松,朕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韩子高被他一拍,更是浑身僵直,心说似乎从来都不是陛下想让他怎么样,而是恰巧相反。
他立在落后陈蒨三步的位置,跟随出了门廊,陈蒨随手将他拉到前面来,凝眉沉思道:“莫拘礼了,朕问你,今日上课感觉如何?”
韩子高如实说:“开场时发生了不少吵闹之事,沈山长贴出了座位表,士庶相邻混坐,有不少世家子弟大打出手,尽受到沈山长的惩罚,用吊篮与长绳吊在了天花板上听课。”
陈蒨:“……”
让沈满愿来掌管官学真是一件无比正确的选择。
他是半途才批改完公文过来的,多么遗憾,没能看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韩子高字斟句酌,捡了几句有意思的事说,末了,状似不经意发问道:“陛下觉得我这一节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