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衣服被打湿,瞬间变得坠重。于是万姿放开酒瓶,闭上眼睛,一件件摸索着除去。
转身,划臂,仰头,呼吸,咸腥海风替换掉浓烈酒气,她终于觉得自由。
即便,不是没有听见身后的喊声。
她还能感觉到梁景明飞奔来,“砰”地一下溅起浪花。海面乍然波纹涌动,知道他正在追,她便游得更快更远,近乎是一种本能。
她并非没有分寸没有酒量的人,更不是稍遇挫折就要寻死觅活的蠢货,自幼在沿海小城长大,家里又是做海鲜生意的,她怎么可能不识水性,只是渴求一点点近似断片的放纵。
痛苦,太痛苦了。
秘密如酒种酵,窒息感冲上喉咙,万姿几乎有了呕吐的冲动。
她没有告诉他,实际上再危险的关头,母鲎都不会放弃公鲎。再自私的动物,都逃不开天性的束缚,她们之所以会抛下伴侣,是因为还有卵埋在沙滩,她们必须为他们繁衍抚养后代,没有第二种人生,没有第二种选择。
正如她也没有告诉他,她让阿ken查“梁景明”这个身份,其实是有了结果。
十八岁,港大金融系,出身贫寒,成绩优异。
一切都对得上,除了在电话里,阿ken最后顺带了一句:“不过他开的车,有点意思。”
“你是说那辆白色特斯拉?不是他本人的,应该是他跟同学借的。”万姿永远记得自己如此回答,“我就看他开过一两次……出去玩的时候。”
“同学?”沉默数秒,阿ken再度开口,“呃,其实这辆车我跟拍过,我记得车牌,很有印象。“
有那么一瞬,他近乎是带着怜悯地:“donna,这是你那个开赌场的客户,冯乐儿私人的车。”
不可能,他们俩根本没有交集。
然而话未出口,已被舌尖拦截——
不对,她第3次遇见梁景明,在那个兰桂坊的酒吧,就是冯乐儿邀请她去的。 当时冯乐儿还告诫她,年轻男人玩玩可以,千万不要动心。
是了,男女之间,特别是年轻男人和年长富婆之间,怎么会有纯友谊。
说不定连爱情都是虚假的,顶多玩玩可以。
“万姿!你不能这样!”
憋气的时间很短,也很漫长。
在回忆之海里坠得深重,她却被他一把拉出水面,连带肉身一起。
梁景明终究赶上了她,明明气喘吁吁,面容却是惨白的——
“不能一句话不说就冲进海里!还喝那么多酒——”
“抱歉。”
游泳可真好啊,当满脸是水的时候,就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流泪了。
哪怕低语时,会有压不住泣音。
“我只是舍不得你。”
“真的很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我也不想你明天就走,但你真的不能随便就这样……”
手臂被箍得痛,脑袋被酒麻痹得晕,任由梁景明抱着在海上漂浮。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脑门上简直有青筋在跳,现在想骂她又不敢,只敢翻来覆去念念叨叨。
功夫做足到这个地步,真他妈不是悟性绝佳,就是演技高。
这一切实在太过荒唐,万姿突然很想放声大笑。
如果母鲎没有天性,伴侣罹难可以毫无负担,扭头寻觅下一任就好了。如果在海里一趟趟地游,便可以缓解砭骨的痛楚就好了。如果当现男友疑似出轨,可以像大把小说女主角一样,极爱瞬间翻转成极恨,一秒变勇女,挥剑斩情丝,辱骂渣男,恶斗小3,把自己的人生过成爽文就好了。
可现实不是戏剧,是钝刀割肉一下下的痛。
挥别旧爱时淋漓的也不是快感,而是真正的血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太难受了而已。”
话音落地时,她也跟着心惊,原来人真的可以逃避,可以犯贱到这个地步。
但算了吧。再优柔寡断一晚上吧。明天再做勇女。
这最后末日狂欢般的夜晚,是给他,也是给自己。
“不要再生气了嘛,我补偿你,好不好。”
也许是濒临大醉酩酊,也许是实在太了解梁景明,她几乎是随口脱出细糯的气音,黏在他敏感的脖颈。
红唇将亲未亲,万姿被抽掉骨头似的,整个人趴伏在他背上。他没回头,但她知道他在谛听。
此情此景,空灵而梦幻。
在波涛此起彼伏的怂恿下,暗夜睁开偷窥的眼眸。绉纱月光依偎着她,她则依偎着梁景明。
这个人带她一步步走出海洋,宽阔肩背线条顺畅,仿佛他是她漂亮剽悍的马驹。 而她最清楚,皮鞭该甩到哪一处去。
又痛又爽,作为奖励。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心,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不过呢,我自己好想……就这里,就现在,被老公抱着操。”
“你说好不好嘛,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