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柳棠时?厉声打断他,“你比这个孩子重要千倍万倍,我绝不可能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
眼泪越掉越凶,模糊了扶桑的视线,他看不清柳棠时?的样子,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在我十岁那年?,我师父就曾断言,因为阴阳同体,我注定是个短命之人,能活多久全?看我的造化。就算今日你保我一命,我也会被失去孩子的痛苦折磨得?伤心欲绝,过不了几年?就会含恨而终。与其如此,不如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孩子,那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棠时?哥哥,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千万要保住这个孩子,好?吗?”
柳棠时?虽然不知道扶桑是阴阳同体,却也听过他活不长的说法,所以他每年?都会大病一场,去鬼门关走一遭,所以爹娘对他溺爱至极,除了让他开开心心地活着别无所求。
柳棠时?心知扶桑说得?有理,就算舍孩子而救扶桑,也只?会给扶桑带来痛苦,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让扶桑活着,因为他和扶桑之间有积年?累月的亲情?,而他对扶桑腹中的孩子却没有感情?可言。
“好?,我答应你。”为了让扶桑安心,柳棠时?只?能违心地做出承诺,但他未必会照扶桑说的去做。
扶桑刚说了一个“谢”字,就被骤然袭来的一阵剧痛逼得?咬紧了牙关,他发出呜咽般的呻喑,浑身都绷紧了,而柳棠时?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一点忙都帮不上。
等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扶桑的脸上已糊满了汗与泪,柳棠时?拿来一条手巾,帮扶桑擦脸。
趁着意识尚且清醒,扶桑闭着眼,虚弱道:“棠时?哥哥,还有一件事……等我死后,不要下葬,一定要把我的遗体交给我师父,这是我与他的约定,我……我不能食言。”
柳棠时?悲愤交加,面沉似水道:“你不一定会死,你不能这么早就放弃求生,难道你就不想陪着你的孩子一起长大?还有澹台折玉,你那么爱他,难道就不想再见他一面?”
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涌出来,扶桑几乎泣不成声:“我想……我想……可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关……我过不去了,棠时?哥哥,我活不成了……啊!!!”
剧痛再次袭来,扶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柳棠时?强装的淡定瞬间被击溃,久违地掉下两行眼泪。
他仓皇无措地握紧扶桑的双手,好?似这样就能牢牢抓住扶桑的性命。
“好?疼……哥哥,好?疼……”扶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痛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的腹中好?像囚禁着一头怪兽,它正在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血肉,直到破腹而出才?能罢休。
不知咬伤了哪里,扶桑的嘴唇被鲜血染红,柳棠时?见状,急忙将手巾折一折塞到扶桑口中,哑声道:“你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要紧。”
就算不堵住嘴巴扶桑也说不出话了,他只?能不住地发出嘶嚎,宛如一只?身陷绝境的野兽。
他的四?肢渐渐麻痹,五脏六腑仿佛被撕成了碎片,除了刀绞般的疼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这才?刚开始他就已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不行,绝不能轻言放弃,他必须生下这个孩子,他要让他的孩子来到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人世?间,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凭着这股信念,扶桑苦苦坚持,当稳婆匆忙赶来时?,他竟还保留着几分清明,掀开被泪水糊住的双眼,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灯,灯影幢幢。
申时?尚未过半,天色已黯如黄昏,屋内更是犹如夜晚。
朱雀将其他房间的烛台都拿到这屋来,在各处摆了七盏灯——启国盛行佛教,崔奉仪却偏偏信道,朱雀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约略听过一些典故,比如一种名?叫“七星灯”的道家术法,又叫“招魂灯”、“续命灯”。虽然不知道这么做能否为扶桑招魂续命,但朱雀还是要试一试,哪怕求个安慰也好?。
柳棠时?让朱雀把稳婆带来的妇人领出去,不等稳婆开口,他抢先?道:“我妹妹身子特殊,你先?看过再做打算。”
稳婆在这行当干了二十几年?,经手的孕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场面没见过,心下不以为意,然而当柳棠时?掀开被子、分开扶桑光裸的双蹆,稳婆凑近一看,登时?大惊失色,这、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柳棠时?放下被子盖住扶桑,转身面对稳婆,尽可能语气平淡地揭露扶桑的隐私:“如你所见,我妹妹是阴阳人,上有双-乳,下有男-根而无女-阴,以后-庭与郎君相?交,不知何故有了身孕,你可有法子为他接生?”
稳婆瞠目结舌,怔了好?一会儿?才?面带难色道:“恕老身无能,小娘子这种……这种……我、我这辈子闻所未闻,属实?无能为力,要不……公子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罢?”
柳棠时?原本也没对她抱多大希望,因此也并未感到多少失望,依旧无波无澜道:“虽然如此,还是要劳烦你在这里多待些时?候,兴许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稳婆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柳棠时?紧接着道:“还有,事关我妹妹的清誉,请你务必保守秘密,若是日后让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不等柳棠时?说完,稳婆便识趣地连连摆手,赔着笑?道:“不敢不敢,我必定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柳棠时?唤来朱雀,让她把稳婆带去东厢房,茶水伺候,朱雀不明所以,只?能听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