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时暗暗松了口气?,道:“知道了。”
扶桑顿时喜笑颜开,嘴甜道:“你真好!”
柳棠时笑道:“快去洗脸罢,洗完脸吃早饭。”
早饭是蜚蓬从外面?买来?的,胡麻粥配肉包子和油馍,至于玄冥,蜚蓬听说城中有专卖猫食的铺子2,他打算用过早饭再去买,只好委屈玄冥先?吃些包子馅儿果腹。
不分主?仆,大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蜚蓬时不时地偷瞄扶桑一眼,扶桑有所察觉,看着蜚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扮得不伦不类,看起来?很奇怪?”
蜚蓬慌忙放下筷子,边摆手边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只是没见过像姑娘这?么好看的人?。”
他今日作男子打扮,简简单单地把?头发往脑后一束,面?庞失去头发的遮挡,完全显露出来?,竟比昨夜的惊鸿一瞥还要秾丽摄人?。蜚蓬明知失礼,却还是忍不住偷看他。
柳棠时轻笑一声,道:“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地看。”
蜚蓬觉得公子这?话说得奇怪,男女有别,哪怕公子的妹妹是个被丈夫休弃的弃妇,也不是他一个小厮能?够随意冒犯的。
他家公子平素最是知节守礼,在街上看见女子从来?都是目不斜视,偶尔还会绕道走,这?实在不像公子会说的话。
柳棠时说完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他总是下意识地把?扶桑当男子对待,一时半会儿难以扭转。
不等柳棠时补救,就听扶桑问:“蜚蓬,你跟着我哥哥多?久了?”
“半年多?了。”
“你是本地人?吗?”
“嗯。”
“你家里人?呢?”
“我没有家人?了,我是在卖身葬母的时候被公子买回来?的。”
扶桑和柳棠时对视一眼,转而对蜚蓬道:“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和哥哥就是你的家人?啊。”
蜚蓬默了默,抬头看着扶桑,语气?诚挚道:“你和公子都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扶桑冲他微微一笑,道:“你才刚认识我,就知道我是好是坏?”
蜚蓬用力点头:“我就是知道。”
柳棠时道:“他自?幼靠乞讨为生,在大街上迎来?送往,看遍百态,尝尽冷暖,练就了一双慧眼。”
扶桑不禁感到一阵心酸,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那些苦难已经过去了,如今的蜚蓬看起来?就是个明亮蓬勃的少年。
用过早饭,蜚蓬出门买猫食,柳棠时在屋里收拾踏青要带的东西,扶桑坐在院子里,在鸟语花香中晒太阳,悠然自?在。
敲门声响起时,扶桑冲着屋里说了句“我去开”,步履蹒跚地向?大门走去。
拉开一道门缝,只见门外站着个锦衣绣袍的年轻男子,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男子脸上的笑意倏地结冰似的冻住了,明明是英俊逼人?的一张脸,却透着几分滑稽。
扶桑看着面?前的男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崔奉仪,边端量边想,不愧是“玉面?崔郎”崔恕礼的族侄,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道:“崔大人?,我哥哥正在收拾东西,你请进来?稍候。”
崔奉仪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看到那张檀口在翕动,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大约是心跳太剧烈的缘故,他感到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是懵的。
见对方毫无反应,扶桑心下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此人?不是崔奉仪?或许是左邻右舍,也或许棠时哥哥还有别的朋友,是他冒失了。
正欲改口,对方忽然磕磕绊绊地开口了:“我、我是崔奉仪,我来?找柳棠时,你、你是谁?”
原来?没猜错,只是这?位崔大人?怎么是个结巴?
扶桑未曾流露出丝毫异色,道:“我叫柳扶桑,是柳棠时的妹妹。”
“妹、妹妹?”崔奉仪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扶桑。
既是妹妹,怎么穿着男装、梳着男子发式?
等等,他的肚子……是怀孕了么?
猝不及防地,心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这?无端而来?的刺痛为他混沌的思绪带来?一丝清明,崔奉仪犹自?惊疑不定:“我从未听棠时提起过他还有个妹妹。”
不等扶桑回话,柳棠时不慌不忙地从门后走了出来?,他自?然听见了崔奉仪的疑问,却不急着作答,路上再说也不迟。
他简短地介绍:“奉仪,这?是我妹妹扶桑——扶桑,这?就是我昨晚跟你提过的崔奉仪。”说着,他把?手中的包袱交给扶桑,“你先?帮我拿着,我去牵马。”
柳棠时拐进了大门旁侧的夹道,穿过去就是马厩。
崔奉仪兀自?站在原地,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平时能?言善辩的三寸不烂之舌此刻却变得嗫嗫嚅嚅,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我、我叫崔奉仪,柳姑娘……”
“你刚才说过了,”扶桑笑着打断他,“而且你也不必叫我柳姑娘,直接唤我扶桑便好。”
崔奉仪连应了两?声“好”,再次哑口无言,只能?手足无措地杵在那儿,连眼神都无处安放。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傻透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扶桑将他的窘蹙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好笑,这?位崔大人?一点都不像当官的,倒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虽然和预想中不大相符,却比预想中和善可亲,难怪棠时哥哥会和他成为朋友。
好感油然而生,扶桑眉眼含笑,柔声细语道:“承蒙崔大人?这?段时日对我哥哥的照顾,让他不至于太孤单,往后我跟着哥哥在此地安身立命,少不得要劳烦崔大人?照拂一二,扶桑在此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