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微道:“扶桑,你知不知道一种花,叫菟丝子?”
扶桑当然知道,菟丝子又名金丝藤,种子可入药。
见他点了点头,柳翠微接着道:“菟丝子是藤蔓,必须缠绕在其它草木上才能生存。我现在就像一株匍匐在地的菟丝子,急需找到一个依靠,让我攀附其上,我才能活下去。我原本想攀附太子,可太子瞧不上我,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转而投向都云谏,他是我最好的选择了不,我根本没有选择,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你可以理解我吗?”
扶桑当然可以理解,他也曾面临这样的处境,别无选择,只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可是
“离开嘉虞城那天早上,我跟你说过的,等到了嵴州,就把你托付给嵴州节度使君北游,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因为她知道都云谏的秘密,只有成为都云谏的女人,他才有可能留她一条命。
柳翠微凄然一笑,道:“我很感激你为我着想,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都云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身相许,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扶桑确实在话本里看过这样的情节,他有些语塞,却还是勉力相劝:“可、可是,都云谏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柳翠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看上的又不是他这个人,也不指望他能对我多好,我只是把他当作一根救命稻草,先活下来,再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依人者危,臣人者辱。1我不会永远当一株依附他人而生的菟丝子,总有一天,我会主宰自己的人生。”
最后那句话令扶桑微微动容。
柳翠微身为弱女子,尚且有这样的志气,纵使他不男不女,也该学着自立自强,不能只想着成为澹台折玉的附庸。
那之后没两天,都云谏就向澹台折玉表明了他和柳翠微的关系,让柳翠微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侍女,进出往来再也不必避人耳目。
又过了一个多月,柳翠微开始犯恶心,找来大夫一瞧,果然有了身孕。
到如今,柳翠微已怀孕四个多月,而她依旧只是都云谏的侍女,都云谏似乎并不打算给她个名分。
未婚生子足以彻底摧毁柳翠微的名节,她这辈子都要背负这个污名,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扶桑在心里咒骂了都云谏几句,和修离一起进了门门额上挂着牌匾,上书“漪澜院”三个大字。
之所以取名漪澜院,想来是因为院子就坐落在池塘边,很大的一个池塘,沿岸杨柳依依,池中荷叶田田,花期将近。
漪澜院很宽敞,东西两侧挨着游廊修了四个小花坛,里面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馥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院子。
一路引领他们过来的青衣男子指挥着小厮们将几箱行李抬进正房的稍间里,正在这时,两名年轻貌美的丫鬟从角门走出来,翩翩来到近前,她们称呼青衣男子为“李管事”。
李管事扭头向扶桑和修离介绍:“她是朝雾,她是流岚,你们有什么事只管找她们。”
扶桑和修离也做了自我介绍,彼此便算是相识了。
李管事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小厮们走了。
朝雾率先走近扶桑,倍感新奇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狸奴,我可以摸摸它吗?”
扶桑道:“它有点凶,会咬人。”
玄冥只亲近他和澹台折玉,其他人根本摸不得,动辄又抓又咬,都云谏就被它抓过几道血口子,也算是替扶桑出了一口气。
闻言,朝雾收回了跃跃欲试的手,又问:“它有名字吗?”
“它叫玄冥。”
“你们从京城把它带过来的吗?”
“不是,去年冬天在路上捡的。”
“它看起来挺胖的,你总抱着它不累吗?”
扶桑确实有点累,而且很热,他弯腰把玄冥放到地上,并不担心它乱跑,这家伙是个粘人精,从不会离他太远,就算偶尔贪玩跑远了,也能自己找回来,澹台折玉说狸奴是靠嗅觉记路的。
“你们赶了一天的路,应该很累了罢。”流岚道,“要不先去房间稍事休息?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现在什么时辰了?”修离问。
“快酉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