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想到娘说过梦都是反的,扶桑微微有些难过,但也只是难过了一小会儿,就被他抛到脑后了。坏情绪就像落在家具表面的灰尘,看到就忍不住吹走,他不允许它们在心里久留。
屋里已经亮起来,嘈杂之声透过门窗传进来。
扶桑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穿好靴子,悄悄走到床前,只见太子端端正正地平躺着,容颜恬静而美好,没有任何痛苦煎熬的痕迹。
他现,太子失眠的情况似乎在出宫之后得到了显著缓解,头疾作的频率也明显降低了,只在昨天作过一次单从身体健康的角度来考量,被废去太子之位,被驱逐出京,似乎是件好事。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圣先贤实有大智慧。
“你在看什么?”
蓦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扶桑一跳。
澹台折玉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看向扶桑。
扶桑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看看殿下醒没醒。”
澹台折玉哑声道:“昨晚做什么美梦了?”
扶桑诧异道:“殿下怎么知道……”
澹台折玉撑着床坐起来,扶桑很有眼力见地把枕头立起来垫在他背后,澹台折玉往后一靠,看着扶桑近在咫尺的脸,道:“我听见你笑出声了。”
扶桑呆呆地与澹台折玉对视片霎,慌忙退开,赧赧道:“我没有说梦话,或者打呼噜之类的罢?”
澹台折玉道:“那倒没有。”
扶桑松了口气,幸好他睡觉时没那些坏习惯,否则他以后就不能值夜了他喜欢值夜,和太子睡在一间屋子里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去把窗户打开,”澹台折玉道,“然后把都云谏叫过来。”
扶桑依言过去打开窗户,将熹微晨光和红尘烟火一起放进来,他探头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人们的南腔北调和辚辚辘辘的车轮声,闻着包子、油馍、煎饼、肉汤混合的香味,不禁在心里感叹:又是美好的一天。
从房间出来,走到隔壁,叩响房门,门内传来都云谏的声音:“进来。”
扶桑不想进去。反正昨晚已经把都云谏彻底得罪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他在都云谏眼里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太监,那他就胆大妄为给他看。
扶桑隔着门道:“都将军,殿下让你过去。”
没等多久,门从里面拉开,都云谏站在门内,已经穿戴整齐、梳洗妥当,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双眼红,眼下泛青,似乎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散着阴沉的气息。
扶桑说过不会再怕他,但面对这样盛气凌人的都云谏,还是本能地生出几分畏怯。他逼着自己直视着都云谏的脸,强自镇定道:“殿下在等你。”
都云谏盯着他看了两眼,与他擦身而过时,淡声道:“把眦垢1擦擦。”
扶桑遽然一惊,急忙背过身去,抬手揩拭眼角。
根本没有眦垢!
扶桑转头怒视都云谏的背影。
骗子!令人讨厌的坏东西!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怨念,都云谏突然偏头朝他看过来,牵动唇角,冲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
扶桑:“……”
他被都云谏笑得寒毛直竖,莫名有些心慌,旋即又自我安慰,不要怕,不要怕。
昨晚都云谏对他说了那么多话,他只记住了一句:你究竟对太子做了什么,让太子那么在乎你。
虽然不知道都云谏为什么会认为太子在乎他,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以为真,但他觉得,以都云谏对太子的了解程度,不可能毫无根据地信口雌黄。
只要太子对他有一点点在乎,他就不用害怕都云谏,都云谏丝毫都不重要。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扶桑吓得一激灵,扭头看见了修离和李暮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