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送行的仪式,队伍即刻启程。
一百禁军开路,一百禁军殿后,辎车被夹在中间。
拉车那两匹乌骓马的前头,一匹青骢马悠哉慢行,都云谏昂挺胸骑在马上,马的毛色与他身上的银甲甚是相衬,马和人皆是英姿勃勃。
修离和李暮临则尾随在车后,窃窃私语。
“这个柳扶桑,来路不一般。”李暮临小声道,“你先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修离澹然否认。
“柳扶桑顶替了柳棠时的位置,而且他们都姓柳,这俩人该不会是兄弟罢?”
“……”
“最好咱们三个能轮流乘车,不能只便宜了柳扶桑一人。你和我辛辛苦苦服侍废太子这么久,凭什么他一来就把好处都占了?”
修离还是沉默,但他觉得,李暮临注定要失望了。柳扶桑和那位都将军,似乎关系匪浅。
扶桑全然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放于门边那口小箱子上,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门窗紧闭着,车厢内一片昏黑。
这很好,这样他就看不到太子惨不忍睹的样子了。
厢底应该铺了两三层棉被,最上面则是一张毛褥,不知是用哪种动物的皮毛做成的,扶桑伸手摸了摸,又软又暖。
太子头朝里躺在毛褥上,身上盖着锦衾。
受外面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所扰,扶桑完全听不见太子的呼吸声,无从判断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扶桑迫切地想知道太子伤势如何、能否治愈,如今他能问的人唯有都云谏,但都云谏却不一定肯告诉他。
拜澹台训知所赐,都云谏对他的初印象糟糕透顶。
第一次打交道,都云谏就对他恶语相向,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第二次打交道,都云谏依旧冷言冷语,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方才,他以为都云谏肯定会揭穿他,却没想到,都云谏竟然包庇了他,这个人委实难以捉摸。
扶桑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消除都云谏对他的偏见或者他不必特意去做什么,反正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们会朝夕相处,只要都云谏眼神正常,就会现他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扶桑便是这种盲目乐观的性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是习惯往好的方向去想,所以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太子必定会好起来的,勿急勿躁,徐徐图之。
这样想着,扶桑紧绷的心神终于渐渐松弛。
他暗下决心,从现在起,他再也不会轻易掉眼泪了,因为眼泪一点用处都没有,他的眼泪只对爹娘有用……也不知道爹娘现他不见了没有?谁会先现他藏在枕头底下那封信?金水还是银水?
一想到爹娘,鼻子就开始酸,扶桑连忙想些别的,想他看过的医书,想师父教他的按摩手法,想他怎么做才能让太子重新站起来……想着想着,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伴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扶桑就这么靠在厢壁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扶桑无端惊醒。
睁开眼,现车厢里有了亮光,他估摸着自己睡了半个时辰左右,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出了京城。
扶桑揉揉眼睛,看向太子,他仍旧好端端地躺在那儿,只有一颗脑袋露在被子外面,无声无息,了无生气。
心里止不住地难受,但扶桑不许自己哭,正想转移注意力,突然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道:“水。”
扶桑愣了半刻才意识到这是太子的声音,他慌忙应了声“是”,视线仓皇地在车厢里找水,可除了那两口箱子就是被褥,水壶、水樽、水囊什么都没有。
扶桑打开车门,骤然被明亮的光线刺得闭上眼,都云谏听见动静回头,问:“怎么了?”
“殿下要喝水,”扶桑说不出“废太子”这三个字,仍用从前的称呼,“你有水吗?”
都云谏策马来到车旁,解下水囊递给扶桑,扶桑退回车厢,顺便将车门关上,因为外头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