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过是一只狐狸,一只九尾的狐狸,一只巨大的足够食人的狐狸,一只能够幻化成人形的狐狸。
我随身是带着匕和短剑的,零零碎碎细小的暗器,藏了一身。即墨总是不放心我,在我独自去一次京师之后,他便非要我收拾了一堆防身武器。
此刻,看着那巨大的妖狐,这些细碎的东西,想必是没有效用的。但好歹,吸引了它的注意便好。这样妖异的东西,围着我,恨着我便好,毕竟,我也是这样妖异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站稳,抬手便将匕连掷出去。
不出所料的,没有伤到它。不出所料的,它扭过了头来,乌黑散着血光的两眼看向了我。不出所料的,即墨身形晃了晃,似乎想要抬步过来,但为伤所阻。
噬人的光,自九尾狐的眼中散出来,使人周身颤栗。
即墨东离,快走。又何必在这里空耗力气。
他却只是看着我,脸色苍白,脚下略显不稳,却仍旧一步步过来。
我躬下腰,做出防备的姿态。
腰际一抹酸疼。
我身子虚浮,常年不足,腰背酸疼是难免的,只是这次,来势汹汹,我本用伤腿便难以支撑,腰间如今这一疼,身子更是狠狠晃了晃。
好在稳住了,抬头,那九尾眼中掠过一抹狡黠的光。不知为何,我总觉,这抹光,令那股阴狠之气削减不少。
它垂下头来,尖牙微露,湿热的气息拂到我面上,令人讶异的,并没有野兽口中腥臭的气味,干净的如同它雪白的皮毛。
即墨又挥了挥手中的剑,剑气呼啸生风,惹得九尾又是一阵侧目。
他不要命了么?
九尾此次转头奔向他,我丢尽了所有暗器,都没能令它回头。
忙不迭提步过去,却被即墨一个眼神凌厉瞪回。
我愣了一下,顿住了脚步。那目光,有提剑的洒脱霸道,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却明白,他是不愿让一个女子为他挡伤挡死。他是个骄傲的男子,终究是如此。即便死了,他也会是一个人战死,力竭而亡,而不是在一个女子身后苟活。那是对他最大的耻辱。
我明白,却不能不担心。
看着他每走一步都在滴血的样子,谁能放下心来?我若是个男子,能帮衬上他,便如同毛腿儿他们,哪怕是像老庖一样只是做个伙夫庖厨,也是好的。总好过这样,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只能看着,离得再近,也无法帮他。
生成个女子,不能帮他,还偏偏生成这妖异模样。
他和九尾缠斗着,渐渐不支,一把利剑,便在空中打着旋滑落。我从未见过他的剑脱手,哪怕是曾经,再骇人的龙吟声咆哮而出,所有人都怔愣的时候,他握剑都是很稳。
还来不及我多想,他忽然的一跃而起,伸臂便至九尾脑后,那九尾也恰在此时大张了口向他噬去,看样子,便像是他要跃入它口中一样。
倏忽一道目光递过来,我明白了什么,连忙将身上的短剑扔过去。每次丢暗器,我都投不中,但每次接暗器,都只有他,接的很准。这次,亦然。
他挥剑便像九尾头顶劈去,那样短的剑,不知为何,在他的手里,仿佛忽然便有了神力。
恍惚之间,我似乎有些放心了。然而,却也只是恍惚之间。
九尾似乎知道他所要做之事,刀锋一般的牙齿越狰狞的咬过去。
看起来,便像是要同归于尽一样,互不躲避,互相攻击。
那一瞬间,我不知我是怎么反应过来的,但也只是那一瞬间,明白过来时,我已经在他和九尾中间,腰身,正被那九尾狐衔在嘴里。
疼,总算明白,腰斩是什么滋味。
他的剑,总算是没入了九尾的天灵,又补了许多刀,那庞大的怪物,才轰然倒地。
我没了支撑,当即跪了下去。咬唇看着即墨的神情,我忽然很想说一句抱歉的话。抱歉,我没有给他留有男子的骄傲,没有老老实实躲在他身后,等待着坐享其成。
或许是我的神思已经迷离,他向来镇定的眼神,有一瞬,是慌乱的,乱的没有半点章法可循,可是转瞬间,又沉寂下来,还是那平时的他。
“我们去找徐先生,不会有事的。”他的话语衬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点了点头。
他到底慌了手脚,不顾生死斗了一场,他只记得去找负屃,却忘了九尾。他慌了,虽然连眼神都在骗人。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无论什么身份,他都是最不能自乱阵脚的那个。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他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割下九尾敛好,与我离开。
那天的他,有些聒噪。虽然平日说起玩笑话来确也会让人有些无奈,但那日,却略微过了头。
他不愿让我睡去,我累了,可青丘山这么大,天知道负屃会在哪里。他是神出鬼没的人,便是找他三天三夜,翻遍了青丘山,挖地三尺,他不愿现身,那我们只能拿他没办法。等到他自己愿意出现了,又会不知何时便出现在别人面前,便是使人受惊也几乎成了无可厚非的事。
我不愿苦等三天三夜,也不愿突然受惊,宁愿就这么睡过去,九尾狐生性如此,附近大约并不会再有猛兽,又有即墨在,大约是安全的,
我甚至,自私的没有去想即墨的伤口,便这么逆着他的话睡了过去。
那一觉,似乎有些长,做着各种光怪6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