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的一席话让宣庆堂内再度恢复了先前的状态,连呼吸都觉得比寻常艰难两分。
在这个一块砖能砸中三个官的京都,只有名头没有权柄的勋贵除了能在普通人眼里逞能,那群在朝堂上的实权者可不会将人放在眼里,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在老侯死后,楚老太太眼见子孙后继无力,便果断选择了避世不出。
楚铎双拳紧握,额头隐隐暴出青筋,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不甘,他虽然怕死,但他也清楚侯府已经处在风雨中了,他只恼恨自己,竟然才察觉到,今日若不是弟弟点破,他或许还依然心安理得的得过且过。
“老祖宗,辞哥儿说得不错,如今我们家经不起风雨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只能主动站出来支持圣上。”
楚老夫人一听楚铎这话,尚算精明的一双老眼泪水朦胧,她偏心最小的孙儿不错,可楚铎也是她的亲孙子,她一样无法亲眼看着他去送死。
“铎哥儿,辞哥儿,你们谁都不必都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好孩子,但老婆子我心意已决,我决不能让你们去战场,不管你们谁有个好歹,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了!”
说完,楚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杵,不算有力的话语掷地有声,以为老祖宗会顺水推舟同意的楚铎再度红了眼眶,跪到她面前双目泪下。
“老祖宗,是孙儿不孝,带累您到了如此年纪还要这般操心,孙儿在家中享受了这许多年,近两年为了经商一事也颇为任性,此次,该是孙儿担起担子的时候了。”
楚铎声音哽咽,楚夫人也抓着扶手,忍不住潸然泪下,只有楚辞觉得有些莫名。
“老祖宗,三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楚铎哽咽出声,“辞哥儿,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此次圣上若当真下旨让武将勋贵子弟入伍,咱们家绝对不能退缩,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家中长辈了。”
楚辞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也知道大家都误会了,赶忙出声解释。
“哎呀,你们都误会了,我是说不能抗拒,但我也没说让三哥上战场啊,就三哥那点子功夫,骑马我都担心他摔着,我是打算,若当真下了旨,咱家就我去。”
话音刚落,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表态,楚淳便先拍案喝止。
“你这孽障又在胡闹些什么!家中都等着你此次中第给你安排前程了,你现在跟老子说你要投笔从戎,莫不是疯魔了不成!”
“你是谁老子!老婆子还活着呢,你到耍起威风来了!”
被老太太呵斥之后,楚淳老实沉默了,但神色中依然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充分表明了他对楚辞想法的不赞同。
楚铎也颇为震惊,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幼弟近来上进了不少,但没想到竟然会在如此关头站出来,他真的清楚上战场会面对什么吗?
“辞哥儿,你的好意三哥心领了,家中长辈总得有人看顾这,铮大哥若要一人照顾整个侯府,难免也会有顾不到的地方,二哥许多事不方便,所以,你还是得留在家中帮扶一二才是。”
此话一出,楚淳沉默了,楚铎也是他的亲子,他也不想牺牲他,只是眼下不得不牺牲一人,若是幼子还是以前那般模样,他倒宁愿让幼子上战场。
侯府从他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不显于人前,如今已然沉寂多年,好容易有个出息些的子弟了,绝对不能毁于一旦了。
“三哥!你自幼便不善武艺,若真入伍了,当个军需官都够呛能保住自己的,还不如让我去,近一年来我武艺颇有进益,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堂上缺少良将,还是几个从前的人在那镇着,若当真迎战,柳伯父怕是躲不过,所以我去比三哥去合适。”
楚夫人见自己往日里放在心尖上的幼子如此坚决,心中十分难受,但如今的场合她也插不上话,只能压抑地哭泣,甚至不敢出声劝阻。
听了楚辞的一番分析,楚淳的态度有所松动。
楚辞这近一年来的进步有目共睹,就连他特地请来的武师傅也说教不了多久了,武艺上实在是天赋出众,如今只是缺少历练罢了。
近期若是能将与柳家的亲事定下来,那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亲事定下来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会多加看顾身为他未来女婿的楚辞。
楚老太太也是人精一般的存在,自然也看出了自家儿子的态度有所变化,她用眼神制止已经有些意动的儿子开口,而后才了话。
“如今乾坤未断,我们也不必自乱阵脚,铎哥儿,辞哥儿说得不错,你不适合去战场,老婆子就是再无能,也没有看着儿孙送死的道理,此次若出征主将中当真又柳家小子,辞哥儿去确实最为合适,但圣谕未下,最终若没有他,那还是听我的。”
楚辞还想争取一二,却被楚夫人抬手制止了。
“辞哥儿,我知道你年轻气盛,一腔热血,但如今侯府身处风雨飘摇之中,容不得你半点任性,凡事求稳,先稳而后谋进,你可明白?”
楚辞对上楚老夫人那双沧桑的眼眸,最终还是点了头。
楚老夫人年轻时也曾跟随老侯爷去过战场,后来老侯爷屡次出征也全靠她在家中镇守,她或许是偏心自己的小孙儿,但她更看重整个家族的以后。
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后,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她心中也是认同楚辞的猜测,此次出征柳巍为主将之一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很难不担心自己从小养在跟前的小孙儿。
而坐在下的楚夫人不曾见过如此阵仗,当年她嫁入侯府之时,老侯爷已经极少披甲,家中婆婆与大嫂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她也不清楚老夫人年轻时的手腕,但很明显此事她是说不上话,便只能在一旁哭,险些昏厥。
老夫人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小儿媳妇的不妥,直接让门外的翡翠遣人将她扶了回去。
在她走后,众人又商议了许多,就连楚源都强撑着病体不曾离开。
半月后,圣旨下来,柳巍果然为主将之一,淮阳侯府最终决定由楚辞跟随出征。
在这半个月里,虽然不曾放榜,但是事急从权,楚辞与柳昭昭之间的婚事还是匆匆定下了,只不过在楚辞的强烈要求之下,此事只有两家人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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