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磊将烛台放到桌上。
叶扶波往纸上添了两笔,这才开口,“海图。”
“可以让我瞧瞧么?”凤天磊问。
桌上已经画好两张,叶扶波随手拿起上面一张递过去。
凤天磊托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阵。
叶扶波问“能看懂?”
“大约七成。”凤天磊伸指点了点纸上一处蜿蜒墨线,“这是悬州海岸?”
叶扶波凑过去,“对。”
“这里是黑石岩?”
叶扶波诧异地看他一眼,“没错。”
她画的海图上没有标注文字,没想到凤天磊竟能一眼认出黑石岩所在。
“它在悬州东南方向六十里,地形狭长,除此之外,周围仅有暗礁、沙岛,”凤天磊道,“我以前在图上见过。”
当年黑石岩一战,凤天磊特地找来悬州海图查看,叶扶波所绘与那幅海图相差不大,但图上多了许多奇怪线团。
“这些是什么?”凤天磊虚心求教。
“风向、暗涡,水流变化,还有沙石深浅。”
凤天磊沉吟,“这是军中专用?”
叶扶波摇头,“这幅图就连吴启芳也不会有。”
军中海图虽然详细,但镇海卫打了这么多年仗,早已习惯几条常走路线,他们没工夫也没必要去探索新的地图。
只有冒险去远海打渔的渔民,还有叶扶波这样的另类,才会将别处的信息搜集起来。
凤天磊听懂了她的意思,“你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想要标记不同时段的风向、水流变化,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他忽然想起叶扶波对白添天说的那句——
“我死过许多回。”
今日在校场,她在颠簸的飞板上如履平地。
白添天每日操练两个时辰,竟也完全比不过她。
凤天磊刚开始还有几分担心,到后来他只记得她熠熠生辉的面孔,与她眼里夺目的神采。
那些败在她手下的军士,无不对她心悦诚服。
可谁又知道,她的胜利背后经历过多少艰辛。
凤天磊吃过不少苦,他明白那样的疼只能自己生受,哪怕再亲近的人也无法替代。
他看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叶扶波眸色微动。
“礁州六岛易守难攻,以往的路线都被海寇掌握,每次出兵对方早有防范。”她轻声道,“我以前听一些渔民说过,海上还有别的通道,只是年生太久没人去过,我丁忧在家闲着没事,就依照听来的线索出海试试。”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凤天磊不用细问就知道那有多么凶险。
“找到了吗?”他问。
“算是摸出一些规律。”叶扶波笑了笑,“海域辽阔,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谦虚。”凤天磊认真道。
他明白她的性子,若是全无头绪,她不会随意向人提起。
叶扶波露出一个“被你看穿”的眼神,“好吧,如果多给我一些时间,再给我一艘大点儿的船,或许我真能找到。”
她的小渔船扛不过太大风浪,悬州禁海,她每次出去都是偷偷前往,没法到达更远的地方。
“我帮你。”凤天磊开口。
叶扶波笑着摇头,“现在不行。”
现在悬州官场一团糟,局势未能稳定之前,她就算能够光明正大出海,也会遭到不少阻碍。
凤天磊垂眼看着她的笑容,这世上像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哪怕需要等待,她也毫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