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
酷拉皮卡的记忆里,只剩下那声去祭坛的嘶吼,还有那双将他推下山坡的大手。
他依照吩咐冲进这个巨石垒成的地下建筑,用尽全力将竖在中心的石板打碎,酷拉皮卡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砸了多少下,反正就算双手血肉模糊,他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血液顺着指缝向下流,那枚石子被扔在脚边,水滴的声音唤醒了少年的神智,陡然间从恍惚中陷入了残酷的现实。
金少年,也许也是这个美丽民族的最后一个幸存者,颤抖着跪在石壁前蜷起了身子,压抑的哭声中带着抹不去的恐惧,额头抵在参差不平的石壁上磨出了血印,眼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下了两道细微的白线。
家园已经遭到了毁灭,受害者却连哭泣的声音都不可以流露。
如果被现的话,他也会死吧
墙壁上刻着窟卢塔族的祈祷文,金少年的额头正抵在那祭文的最后一行,火红一般的眼瞳正对应这祈祷文最后的一句话。
永远赞美窟卢塔,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我们的火红眼”
哭泣被压抑成了细小的嗝,年少的孩子窝在族内的神圣之地,寂静带来的恐惧,远不如脑海中不甚清晰的惨叫,等了许久,连他手上的血液也因为凝结而不再低落,这个巨大的山洞中只剩下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代表着还有一个人活着。
酷拉皮卡从未如此期盼过死亡,也从未如此期盼过强大。
窟卢塔族祭祀着上天,祭祀着太阳和月亮,到了最后,那样其貌不扬的圣物没有给予回应,被擦洗的干净的石板没有给予回应,这个窟卢塔的圣地没有给他回应
到了月上中天,四通八达的石窟里传来了地下暗河流动的声音,细小的风顺着山洞延展的方向传来。
酷拉皮卡一言不站起来,因为混乱匆忙,他赤裸的脚上满是伤口,少年走到祭坛中心,弯腰捡起了那块水滴形的石头。
没有神明给予回应,那么便由他亲手施加处罚
这到底是族内的宝物,虽然在他不多的记忆力,好像族长也只是很随意的找了个木头盒子装了一下,但窟卢塔存在的每一样证明都是他的财富
又是一阵山风掠过,酷拉皮卡出了一身冷汗,勉强扶着石板的残骸站稳,不多时,刮来了更大的风。
山风打着卷在室内游荡着,如果石室里像外面一样有落叶,大抵便是那样循环上升一样的难得秋景吧
风的中心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眩晕的酷拉皮卡,看到了一双挂着镂空金环的手腕。
黑暗中,有另一双火焰一般的眼睛,随着仇恨的明灭,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守护着窟卢塔的太阳、月亮和上苍啊
沉入昏迷的少年恨意不减。
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
高千穗玉江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这倒对她没有多大影响,身体依旧残存着像是被切割或是被灼烧的疼痛感,她还稍微恍惚了一会儿,才在遗留的疼痛中,找回了属于高千穗玉江的真实感。
怀里有个不大不小的舒适感还挺好的身体,玉江低下头,可以看到一头太阳一样的金,和一张满是灰尘的少年的脸。
她们拥抱的姿势非常的亲密和熟悉,或者说,玉江现在很熟悉拥抱这个孩子的的感觉。
酷拉皮卡喜欢趴在人的肩膀上睡觉,喜欢揽着抱着他的人的脖子,喜欢蜷起双腿,喜欢被拍打北部。
他做了噩梦会说梦话,做了美梦反而皱眉头,不会磨牙但偶尔会吃手。
抱着他的时候最好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腰,这样他睡着了也不会乱动踢被子。
这番感觉并不属于高千穗玉江,而是属于一个名叫提亚的女人,一个养育了这个孩子十二年的女人。
那是他的妈妈。
高千穗玉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她环抱着少年哄他入睡,手如同记忆里提亚所做的那样,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可她的脑子里又有另一种属于某个少年的意识。
他觉得这个家伙睡觉的样子还是一样蠢,下次比赛绝对不要输给他
那是属于另一个名叫卡萨纳的少年,第四十一个死去,半边身体被碾成了肉泥,尚存一息时被一双娇小的手剜去了双眼。
哦,对了,提亚是第七个死的,那个黑黑眼,脑门上还有个准心的青年人下的手。
我的孩子真好啊。
最终,那个母亲的的感情更加丰沛的占据了玉江的心,她也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她顺从着那种莫名其妙的满足,也感叹说。
“我的孩子是最好的”
抚摸着那孩子的金,高千穗玉江的记忆又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浮春宫的宫殿中,有一颗名为路木的树木,那是舜国所有里木的根源,王的孩子,就由路木上结出的卵果诞生。
药宁总说,奏王有家天下,芳国夫妻共治,数来数去,舜国的王,却没有一个家人。
哪怕陛下一直说其实还有个太后,也早做了册封的准备,但鉴于太后一直只存在于传言中,所以三公默认的,那个太后,属于追封的。
所以舜国那个选妃的大会,哪怕在最繁忙的一百三十六年里,在她甚至被自己国家的一部分人成为暴君的时候,这项选妃行动也从未止息过。
不过是从一年一次,改到了五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