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看向一边的韦贤,庄重地向他行了一个礼,说道:“韦公,少翁那处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今日聚集在正堂里的人不少。
但韦玄成不在其中,而他的职责是最大的。
作为司马府大司马,韦玄成掌握着一部分兵权:哪怕是统兵权也算是兵权。
虽然没有天子的虎符和诏令,韦玄成这大司马也无法调动汉军的一兵一卒。
可司马府负责汉军上下的考校之事,所以韦玄成在汉军兵卒军校中有很高的威望。
只要他愿意出面,仍然可以让许多人阵前倒戈。
毫不夸张地说,韦玄成是张安世等人起事能否成功的关键。
这么重要的人物,本应该是与张安世等人一同歃血为盟的。
但是,韦贤因为心中的小芥蒂,没有让他来,张安世才会有多此一问。
“张公放心,犬子昨夜住在老朽府上,你要的那道命令,他已经写好了……”
“此刻,他连人带命令还在府上,待会老朽会与他一同前往执金吾下令,定然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韦贤说得清楚明白,解答了众人最后的疑惑,张安世再次出言赞赏韦氏一门的高义。
之后,张安世重新挺直了腰杆,看向在场众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所有的关节都全部安排好了。
顺利的话,今夜就可以攻破未央宫北门,立储诏书也会下来。
到了明日,等天子大行后,新君就可以按照成制依礼即位了。
眼下仅剩的一个小问题就是天子迟迟没有给自己修陵墓,大行之后,灵柩无处可去。
但是,哪怕是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张安世也已经考虑周到了。
天子灵柩暂时停在高庙后殿中,而后新君会下令让太常卿选址修陵。
张安世会让新君给天子修一座完美的陵寝,也算是报效天子这十几年的恩宠了。
“我等今日举事,乃是为了大汉江山社稷,乃是为了国中世家大族,乃是为了天下百姓苍生……”
“本官忝为领衔,惶恐感动,在此先向诸公行礼致谢,事成之后,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张安世说完,向堂中众人团团行礼,神态表情甚是恭敬。
此举此言也让在场众人动容,纷纷躬身回礼,不停称赞张安世的忠义之心。
一时间,这正堂里充斥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再无多言了,堂中的张党们从张安世手中拿到了其亲笔所书的命令,再次向其行礼之后,就6续离开了张宅。
人人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
上巳节是三月三,早已经立春,按理来说,气温也应该一日比一日暖和。
但是,因为撞上了倒春寒,这一日竟然格外阴冷。
张党们从大将军府中鬼鬼祟祟地走出来,探头探脑地查看一番之后,就四散而开,各奔东西。
他们早就备下了夜行的符节,完全不用担心遇到巡城亭卒盘查。
丑时刚过,这些张党的大小“头目”就6续就位了,开始投身到这谋逆之事中。
在夜幕的遮掩之下,许多不怀好意的人影在官道上来回奔走,在偏僻小巷中穿行……
门开门关,不可告人的信息和命令在飞快传递着。
在他们的串联之下,看似平静的长安城之下暗流涌动,许多本应该熟睡的人并未就眠。
平日,这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寒门庶族聚居的北城郭。
今夜,北城郭和以往一样安静,除了零零星星的几处亮光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引人瞩目了。
可是在巨室大族聚居的尚冠里、北阙甲第和戚里中,却有好几百处宅邸灯火通明,人声如潮。
这些宅邸里住着的都是所谓的巨室大族,且不说家訾都在亿钱以上,地位更是高不可攀。
他们各家的奴仆们在主家的指挥下,从库房仓房中领取了刀剑棍棒和藤盾弓弩,动作非常熟练,不觉有异。
在大汉,奴婢连人都算不上,只算是主家的财产,和牛马没有太多差别。
可这些奴婢不都是可怜之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可以靠着主家的势力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甚至有一些大奴的家訾也可以达到百万钱,甚至千万钱,根本不把普通地方官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