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按照韦阁老的要求,向三辅巡城亭卒和执金吾巡城亭卒下那道命令,不用迟疑。”刘贺说道。
“陛下,这……”
“朕要一网打尽,就不能打草惊蛇,你必须得写这道命令,而且这两日要掩饰好,不要被他们看出端倪。”
“陛下,三辅亭卒加起来有三千人,三辅长官又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实在太过于行险。”韦玄成再劝道。
“朕知道,所以你还要做另一件事情。”刘贺冷笑道。
接着,刘贺就将上巳节那一日韦玄成要做的另一件事情交代了出来。
在越来越暗的灯光下,韦玄成的表情飞快地变化着,他再次看到了天子的缜密。
“你可能做到?”
“能,职责所在,微臣定当办妥。”
“好,下去吧,如有意外,朕会再派使者与你联络的。”
“诺。”韦玄成再次行礼,而后才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向殿门外走去。
看着这个忠臣的背影,刘贺也觉得有些可怜。
不是可怜他,而是可怜所有因为“权力”二字陷入自相残杀的父子兄弟。
刘贺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陷入这样的悲剧。
“戴宗。”
“唯!”戴宗答完,立刻就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天子的面前。
“可还有什么纰漏?”刘贺既问刚才的事情,也问整件事。
“陛下英明,微臣看不出纰漏了。”戴宗说道。
其实,又怎可能没有纰漏呢?只要是阴谋,不管是权臣策划的,还是天子策划的,都有纰漏。
人算天算,最多也只能做到三七开罢了。
赌徒耍钱,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都未定。
现在已买定离手,两日之后就能见分晓。
“下去传诏吧。”刘贺有些疲惫地说道。
“唯!”
刘贺与世家大族的最后一斗,终于开始了。
……
上巳节终于到了。
这一日的子时,张安世的府中就像平常一样安静。
但正堂之上,其实聚集着许多人,几乎将此处填满。
这些人中,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有文官也有武将。
这大大小小三四十人,两千石和千石的官员也不少。
其中地位最显赫的自然是内阁大学士张安世和韦贤。
他们二人坐在正堂上位上,是此间唯二坐着的人。
其余之人,不管品秩高低,全都站着,脸上挂着要做成大事的一份肃穆。
刚才,趁着那还未散尽的夜幕,张安世已经将一番义正辞严、虚假透顶又蛊惑人心的话说完了。
堂中之人都是张党的核心成员,虽然早就知道今日要举大事,但是听完之后仍然觉得群情激愤。
“县官重伤未愈,不能处理政事,今日霍氏皇后将与霍党余孽一同作乱,挟持县官,立霍氏子嗣为储君……”
“霍光实乃奸臣,其血脉子嗣亦为狼子野心之徒,倘若承续宗庙,必定会使天地翻转,致大汉江山崩毁。”
“我等身为汉臣,世代食汉禄,值此危亡,怎可置身事外,任凭江山社稷颠倒崩塌,任凭世家大族零落?!”
张安世说到这里,就从榻上站了起来,身边的韦贤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内阁大学士,富平侯张安世!今欲舍身起事,举兵入未央宫,匡扶社稷,护卫县官,诛灭霍党贼子!”
张安世又停了下来,但随即就抽出了腰间的剑。
骤然而出的长剑让正堂中多了一丝肃杀的气息。
“愿与本官共举大事者,但请举剑,歃血为盟!”
张安世一声令下,堂中几十个人不管文武,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就连八十七岁的韦贤都不甘落后。
几十把寒气逼人的长剑在这拥挤的正堂中亮了出来。
于是乎,此间的杀气,立刻比刚才又浓重了好几分。
其中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更是抻长了脖子,热切地看向了张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