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游刃有余地解释:“四年前你们就离婚了,所以,你跟我才是合法夫妻。”
于特助站在角落里,眼神飘忽不定,众人不知道但他知道,当初傅董那假离婚证就是他亲自去安排的。
傅董这种阴谋家,怎么可能真的放手他最爱的女人呢。
奈何夫人非要离婚,那就给她个假证糊弄过去……
宋未雨这才安了心,她差一点就问出:你真的叫傅海棠吗?那他又叫什么。
“那……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几人跟在她身后,陪伴着她走到病房门口就止步了,隔着玻璃,宋未雨看见病床上躺在众多仪器管子中间的男人。
他很高,骨架颇大,但也瘦到几乎脱相。
轻轻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脸色青白,只有呼吸机里淡淡的热雾表明他还活着。
陈放想陪她进去,被傅连宋挡在门外:“叔,这一次就别插进他们二人之间了。”
两人对视着,最终还是陈放退步,因为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争这几分钟的时间。
宋未雨独自走到病床前,一寸一寸打量着傅海棠被各种医疗器材续命的身躯,男人露在被子外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骨节根根分明,手背上一片青紫还插着针。
好几条管子从薄被下延伸出来,她知道那里连接着男人衰败的身体器官。
一个月前还算俊逸温润的男人,此刻喉结突出顶起薄薄一张皮,面颊干瘪,眼窝深凹,头也枯如干草。
宋未雨心脏又开始疯狂又尖利地疼起来,疼到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
因为她看见,他手里死死握着一根簪子。
或许是感应到有人进来了,傅海棠也艰难地睁开眼,朝她歪头,看了十几秒才确定这次不是幻境,他不知哪来的力量自己掰开了呼吸机。
她一只耳朵失聪,带着呼吸机说话她是听不见的。
“我的小栖栖……”
他笑了,苍白起皮的嘴唇勾出上扬的弧度,“你来送我了?你不该来,看见我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会害怕我。”
他只想在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是强悍难以被击垮的,因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保护好她。
宋未雨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不知为何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傅海棠以为自己将死,出现幻听,但还是欣慰地笑了。
笑过后,他深深凝望着眼前的女人,那双眼睛本就漆黑深邃,现在更像要将人锁住般目不转睛。
“我不在了以后,你要听他的话,好好跟他生活,不要太蛮横,也不要总是无理取闹,没有人会几十年不变地骄纵你,也没有人会无底线接受你的坏脾气,对方心疼你,你也要心疼心疼对方啊。你曾经没有一心一意爱过我,那你下半生要一心一意去爱他,知道么?”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傅海棠,能照单全收她的无理取闹,又能无限容忍她的背叛和恶劣。
在这场爱与不爱的战役中,他即使知道自己会战败,也从来没有丝毫动摇,甚至厮杀到最后他没了健康的身体,没了敏锐的头脑,也没了命,却依然把那颗炽热、镌刻满腔爱意的血红心脏,高高举起。
宋未雨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疯狂挣扎,它似乎想窜出身体,去拥抱亲吻床上心跳逐渐变缓的人。
可惜,任灵魂如何提醒,她也没记起自己爱他这回事。
像她迟钝了二十年的爱,在生命拉下帷幕的最后一刻,她的爱意仍迟迟未登场。
“傅先生,我能问问您的名字么?”
傅海棠眼珠逐渐暗淡,盯着天花板开始失焦,也不知听没听见这句话,他喃喃自语,“这辈子太苦了。我就先走了。”
泪顺着眼角落下一行。
生命检测仪上变为一条横线,众人推开门慌忙涌到床前。
宋未雨耳边嗡嗡嗡地听不见他们都在哭什么,说什么,好像周围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她踉跄两步,脸上失去血色,随后整个人直直地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