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在外面听见几句流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流言,值得你这样?”
“他们今儿我在街上走着,听见几个孩子唱儿歌,听第一遍的时候就觉得新奇,便停下来细细的听清楚了,他们唱的是——”
“百年基业难铸就,万千英灵归何处?太平良宵看余年,一朝梦醒皆消融。”
秦隽清笑着摇头:“这什么歪诗?格律意境全无,说是顺口溜么,又晦涩难懂。他们究竟想说什么?”
“东翁!你细想想,先帝名讳为铸,当今名讳为镕。这童谣里又说数万千灵归何处,您想想黎东当年死在战场上的八万英魂以及最近消失在沙北的白萧夜?”
秦隽清听了这话,登时皱起了眉头。
“还有后两句,什么太平良宵看余年,一朝梦醒皆消融,这不是讽刺余党和当今么?”燕宾压低了声音,叹道:“东翁,这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啊!”
秦隽清捏着一颗白玉棋子,低声问“皇城司就没有一点措施?”
“这歌谣昨儿还没有,今儿一天的功夫就传开了。而且都在孩童们之间传唱。皇城司又能怎么样呢?”
秦隽清叹了口气:“一场大雪,似是把世间丑恶都遮掩了。但日头一出,天气一暖,那些脏的臭的便尽数显现在世人面前。”
燕宾心有戚戚然,便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坐在茶炉跟前拨着炭火。
门外传来何明珏的声音:“世叔可在?侄儿何明珏前来问安。”
秦隽清咳嗽了一声,扬声说:“是珏儿来了,进来吧。”
燕宾起身拉开房门并打起帘子,对何明珏笑道:“何公子又看了一天的书么?这眼看要过年了,也该松散松散。”
“谢燕先生关怀。”何明珏对燕宾欠身打招呼,然后行至屋内,向秦隽清行子侄礼:“给世叔请安。”
燕霖随后跟进来,也向秦隽清和燕宾行礼。
“你们来了,来坐。”秦隽清指了指自己手边的椅子,“一天没看见你们两个,闷在院子里作甚?”
“天降大雪,出去也无甚意趣。恰好燕兄新得了一本剑谱,他着急把剑法练熟。我新得了一本旧书,便在屋里看了一日的书。”
秦隽清笑道:“大雪难得,应该出去赏雪景么。你们年轻人正该是意气风的时候,怎的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懒怠。”
何明珏站起来,躬身应道:“世叔教训的是。等春闱过后,我便约着三五同窗去春游。春闱之前这阵子,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温书。”
“何必等春闱之后?上元节便很好。到时候你可约三五好友,一起游灯市,看杂耍,好好地松散松散。以你的资质,进士及第是没有问题的。至于状元榜眼什么的,只看缘分便罢了。”
何明珏微笑道:“世叔所言,跟家父一般无二。”
外面一个婆子喊了一声燕先生,燕宾出去问过后,回来秦隽清:“东翁,是时候用晚饭了。夫人那边打人来问,您是去内宅用饭还是……”
秦隽清忙说:“我记得厨房预备的是羊肉锅子,吃这个人少了不热闹。大家一起围坐,才有过节的气氛。”
燕宾自然明白秦隽清的意思是让秦栩跟何明珏多相处,便笑道:“那就叫他们把饭摆在西花厅吧,那边宽敞,炉火烧的也旺。”
“好。”秦隽清应道。
须臾,罗琉纾被燕夫人和小蛮搀扶着过来,身后跟着燕墨羽。
秦隽清一看女眷里没有秦栩,纳闷地问:“栩栩呢?”
罗琉纾便叹道:“她刚才在院子里玩雪,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我叫她回房歇着了。这两日天冷,伤着筋骨可不能再吹冷风了。”
燕宾忙问:“这好好地,怎么就扭了脚?让霖儿去请了云先生过来看看吧?”
燕夫人摆摆手说:“我去看过了,就是有些红肿。应该没什么大碍,让她安稳地在屋里闷两天就好了。”
秦隽清扫了一眼何明珏,皱眉道:“还是不能大意。这大过年的,过两天还要吃年酒,各家往来都要问的。”
“老爷放心,我有数的。”罗琉纾说完,又招呼何明珏,“珏儿快坐,在这里就跟自家一样,可别拘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