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祚笑了笑,继续说道:“秦大人这次一本奏疏送到御前,并不在乎能否把余时飞怎么样,只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明着告诉朝中众臣,自己耻于跟余时飞这种沽名钓誉之人为伍。”
穆凤喑沉默半晌,方叹了口气,说:“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回去吧。让旭儿留在这里养伤,过些日子再回。这次他冒着性命之忧把纵火之人带回来,才能给秦栩一个清白。一些枝节末梢的小事,等他伤愈后再说吧。”
元祚低头看着腿上的掐丝珐琅手炉,低声说:“我再留些日子,陪陪母亲。”
穆凤喑皱眉道:“你的腿耽误不得。秦栩已经回去了,云雎肯定被人盯着,不好常来寺中。你任性留在这里,耽搁了治疗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儿子听母亲安排。”元祚欠身应道。
凌嬷嬷拎着食盒进来,朝着穆凤喑躬了躬身说:“主子,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老奴做了两碗素汤面,您跟小主子一起用点,暖暖身子吧。”
穆凤喑没有说话,元祚客气地说:“有劳嬷嬷了。”
“伺候主子是老奴的本分。”凌嬷嬷端出热热的汤面,先给穆凤喑,又给元祚。
随后,凌嬷嬷退到一旁静静地等着二人吃了面,又端上清茶漱口后,方又回道:“刚才得到宫中消息,余惠妃有喜了。原本秦大人一份奏疏送到陛下面前,太医便诊出了喜脉。原本陛下正被气得不行,一听说惠妃有喜,便立刻改了口,对秦大人多有不满了。”
穆凤喑手中转动的佛珠顿了顿,方叹道:“余宰相这辈子别的事情都平常,就是养了几个好女儿。”
皇帝年近四十膝下无子,这会儿功夫余惠妃的喜脉一出来,余家大小事情都能被压下去。更何况青龙寺失火,明面上看受害者还是余时飞。
元祚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算什么?”
第二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说敏嘉郡主芳魂已逝,应早日入土为安,墓穴便由观星楼主司于望凤山选一吉处,由工部安排人连夜营造墓穴,务必保证三日后让郡主棺椁入土。
青龙寺里各家女眷想着不用奔波去妃陵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更有跟余家不睦的,便悄悄赞叹礼部主司秦大人敢于直言,上书弹劾余时飞逾制为女儿办葬礼,才有了太后懿旨让余四姑娘三日后下葬的结果。
还有有人神展开,说余敏嘉死因另有蹊跷,葬礼才先遇百蛇,又遇火焚。
更有甚者,说这次火灾根本不是人为,而是神佛降下的警示,所以太后才直接下懿旨不让余敏嘉进妃陵。
关于余敏嘉死因蹊跷的传言随着匆匆下葬在酒肆茶馆传播开来,而且广大百姓有着神奇的创造力。
一些事情在传播的过程中被多次添油加醋,再传到秦栩的耳朵里就成了余家四姑娘死不瞑目,下葬前多次制造异象为自己喊冤。
围坐在火炉前喝汤药的秦栩,听了画眉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淡淡一笑:“不知道这些话传到宫中,惠妃娘娘会不会吓得睡不着觉呢?”
罗诗筠一边翻着火炉上的芋头一边叹道:“惠妃娘娘为了这个妹妹真是费劲了心思,不知道在陛下跟前流了多少泪。”
秦栩把喝完汤药的碗递给画眉,方问:“就没有人猜测害死余四姑娘的凶手是谁么?她毕竟死在宫里。”
画眉压低了声音说:“这可多了去了。那些平日跟惠妃娘娘不对付的都被嚼说了一遍。可终究是没有实证,也只能是坊间百姓胡乱猜测罢了。”
秦栩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看来想靠流言蜚语把余敏熹拖入困局是不可能了。如今余敏嘉已经被毁尸灭迹,这场冤案又该从何处下手呢?
眼看着窗外的霞光按下去,刚下学的燕墨羽裹着斗篷从外面进来,笑道:“姐姐,云先生给你带了些补品,托我给带进来了。”
秦栩纳闷地问:“云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家里?”
罗诗筠笑道:“这阵子你闷在屋里养病,怕是忘了时日。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了,云先生定然是来跟姑父商量施粥的。”
腊八腊八,冻死叫花。
进入十冬腊月后乞丐们迎来最难过的日子,若没有一口热饭吃,他们极有可能头天晚上睡下,第二天早上就被扔去了乱葬岗。
益云堂原本每年都会在腊月施粥,如今拿着秦栩数万贯善款,自然更要把善事做起来。
秦栩恍然道:“我已经在屋里闷了一个月了?”
“可不是么。”罗诗筠把烤好的芋头递给燕墨羽,“我过来陪你这半月的时间里,都盯着咱们墨羽把《关雎》、《蒹葭》、《桃夭》都被的滚瓜烂熟了。”
秦栩笑着捏了捏燕墨羽胖嘟嘟的脸颊,笑道:“哎呦喂!这可真是了不起,今儿晚上不给你加个红烧狮子头都说不过去。”
燕墨羽把剥好的芋头送到秦栩面前,秦栩摇头,她方把整个芋头都塞进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对了姐姐,我今天遇到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什么讨厌的家伙?”罗诗筠纳闷地问。
“就是那个小侯爷啊。他讨厌的很!”燕墨羽说着,又去小炉上摸芋头。
罗诗筠沉思道:“说起来,可有些日子没听见穆小侯爷的闲话了。你是从哪儿见到他的?”
“就在孟夫子学堂门口遇到的,也不知他这种人来学堂做什么。回来的路上他跟着我的车走,还向我还问及姐姐。”燕墨羽心思单纯,此时全副心思都在手中的芋头上。
罗诗筠顿时警惕起来,皱眉问:“他这种浪荡子,打听栩栩做什么?阿羽你没胡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