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蔭密得艷陽光芒都變成了斑駁光影,一切沉寂得如同主人走向滅亡的生命。
一下子把人給整低落了。
正要行動,突然渾身一凜,好像被傾瀉的月光席捲全身,寒得背後發顫。
薛寧一挪眼,對上秦江月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睛。
那實在是一雙安靜且孤獨的眼睛。
哪怕走到了絕路上,從神壇之上墜落而下,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頹廢或自我厭棄。
有種無懼生死,堪破全局的從容和自信。
薛寧有點不敢看那雙眼睛,對視的一剎那,好像全部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樣。
她匆忙地避開那雙眼,發覺手已在他醒來的那一瞬本能地縮了回來。
手腳緊張地往後退了幾步,這完全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
原身瘋狂地榨取著秦江月的一切,但生理上,她還是在懼怕他。
是弱者對於強者的懼怕。
可強者隕落了,已經連站起來躲開她避之不見都做不到。
他需要自己轉動輪椅的扶手,一點點回到屋裡去。
秦江月正在這麼做。
輪椅之下路面不平,是巨樹的枝幹和周圍的藤蔓,他轉得實在艱難。
薛寧看著他的側影,沒看出什麼狼狽之色,他眉宇平靜俊美,黑色的廣袖寬袍,同色的緞帶勒緊了瘦而有力的腰身,傾瀉過肩的墨發,因為用力而微微躬起的背和敞開的衣襟……薛寧飛快地一瞥,瞥見了橫跨他大半個胸口的白色綢布。
那底下的傷口一定很恐怖。
「我來吧。」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打招呼,乾脆直接幹活。
從前一個只能靠秦江月庇護生存的人,如今卻能不顧他的意願,操縱他的去留了。
秦江月手僵了一瞬,很快恢復從容。
簡陋住所的木門越來越近,他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你要做什麼只管去做,不必在此白費功夫。」
白費功夫指的自然是薛寧這一系列反常的友善舉動。
通常這個時候,在所有人的印象當中,薛寧不落井下石已經不錯,要她幫忙?不如殺了她。
原書里她也確實是落井下石了,甚至迫不及待,沒等到秦江月來後山,退婚書就送到了他和府主面前。
秦江月料到她會做什麼,只是也沒想到她會親自來一趟,甚至還能等到這個時候才來。
他不疾不徐,有禮有節地說:「之前給你的東西,你可以繼續收著。你我的婚約自然作廢,你不必有什麼擔心。待我死後,孤月峰你怕是不能繼續住,但你是師尊的女兒,府主不會不給你容身之處。哪怕府主不給,你如今擁有的,也足以讓你衣食無憂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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