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短短几秒内脑中想了很多。
——她发现了?
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其实准确来说,他们压根没有什么“真实”身份——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身份。
深究起来,是种种巧合造成了她的误解,而他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但是……她是怎么发现的?
先不提他们明面上的“组织成员”身份,那阴差阳错的“公安卧底”身份,明明她不该有渠道去证实又或者证伪来着。
——哪怕能从琴酒那里确信他们两人所谓杀人如麻的“组织身份”,按照她目前得到的信息来说,也不该怀疑他们的“卧底”身份。
这不冲突。
下一秒,津木真弓开口说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游乐园餐厅里那个山本社长,还有月影岛上那位平田秘书,是你们动的手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在脑中略微搜索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谁。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记不清手下的人命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这一下突然提起,他实在没能将人名与尸体对上号。
津木真弓没有看他,但似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怎么,手上沾的血太多了,记不清了?”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诸伏景光的眸中再度暗了两分。
“真弓想听到什么答案?”
津木真弓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需要得到答案的人。”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忍。
“绿川先生……我还是这么称呼你吧,虽然这也未必是你的真名,在这之前……”
“景光。”诸伏景光突兀地打断他。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嗯?”
“景光,我的真名。”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说出真名,她目光瞥向窗外不去看他,缓缓道:“景光先生……”
“不是姓,这是我的名字。”他再度打断。
她又怔住,随即再度提问,“……那你的姓呢?”
诸伏景光笑了一下,“你想知道我的姓,是因为想要知道我的真名,还是因为不愿意用名字称呼我,想改回冷冰冰的姓氏,加上‘先生’两个字隔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人在奇怪的地方执拗了起来,津木真弓摇摇头,不愿再纠缠。
于是她干脆不再叫他的名字,“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眸中一沉,刚想说什么,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这之前……或者说我一直知道你们是……身不由己,这是你们的任务,你们必须拥有这样的手段与狠心,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你们的任务,但是……”
说道这里,她突然摇了摇头,“不,仔细想来其实是我的问题吧……是我一厢情愿了,擅自对你们……”抱有了那么强烈的滤镜与期待。
诸伏景光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柔和下来。
“……杀人是……”
津木真弓打断他,“是,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但手段和后果是两码事——游乐场那个无差别百分之五十的杀人手法,也是不可避免的吗?”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你在拿不是我做的事苛责我,这不公平。”
虽然他知道,在她误会他们两人都是同一身份的卧底时,他们就已经绑死。
“对,那是安室先生做的,那我们来聊聊月影岛的事——平田秘书的死是你们合作的吧?为了将你们的灭口行为一并归进连环杀人案里。成实医生的身份你们也一早就知道了吧?毕竟你们就是为了药品案件上岛灭口的,不是吗?”
诸伏景光突然一顿,“你怎么知道?”
月影岛从二十年前麻生圭二开始就是一条药品链的重要一环,后来麻生圭二想要金盆洗手,被四个同党杀害,但由于少了麻生圭二全世界巡回演出的掩护,近年来这条线已经被人盯上了,所以组织才会派人先下手灭口。
而这件事的执行者,只有他和安室透。
津木真弓知道他想问什么,自然不会将琴酒的事说出来。
——当时她还疑惑过,明明琴酒和他们是一个组织的,为什么对于同一个任务却分开行动,双方互不透底,琴酒似乎还有意避开他们行动。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一个是去灭口的,一个却是去收集证据的。
她只是冷笑一声,“因为我不蠢——我在成实医生自焚前见过他,他和麻生圭二留下的乐谱作为证物,前两天也因为案件结束已经被送回了,再结合当初在岛上的所有信息,你以为我推理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