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到广东现在的情况后,陈景和的心情便低落了不少,连江正勋当晚为他准备的接风宴也是性质寡然,仅简单喝了几杯后就托词离场。
而作为陈景和的秘书,从南京跟着一道南下而来的于谦自然是紧随身后,一如今日在陈景和马车里一样。
“廷益,第一次来广东吧。”
陈景和的心情虽然不算怎么太好,不过同于谦在一起还是开口打算闲白几句,排遣一下愁绪。
“回殿下的话,第二次了。”
“第二次?”
于谦的回答让陈景和一怔,而后笑问道:“说说看,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九州十三年六月末。”于谦老实作答道:“那一年南京大学的学年功课就是调研市场经济,臣的父亲在国资司述职,臣算是沾了父亲的光,就被安排来了广州,受益匪浅,侥幸功课也拿了满分。”
听到于谦还有过这样的经历,陈景和顿时兴致高涨,追问道:“快,和我说说,你觉得广州或者说广东的经济局势怎么样?”
“一派大好。”
陈景和顿时皱了下眉头,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广州或者说广东,不,乃至全国的经济现在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才对。
是,国家确实越来越富裕,但财富的流向都进了那群资本家的口袋里,而国家的经济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完全是依靠着强有力的对外战争输出和掠夺输入才强行支撑的。
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在经济有司衙门工作的公员都能看出来,而于谦竟然说,一片大好?
若只是这种水平,那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说说看,怎么个一片大好法。”
存了一丝偏见和鄙夷心,陈景和的语气便掉了些许声调。
于谦却是一点也不急,语气依旧平稳。
“经济越来越活跃、市场供需关系稳定增长、生产水平逐步提高,同时资本刺激下,新鲜事物的明和更新迭代度加快,这难道不是一片大好的经济局势吗。”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陈景和加重语气批评道:“在这个看似一片大好的局势背后,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什么别的东西吗。”
于谦停住脚步,坦诚道:“财富向顶层集中,物价持续上涨,小商号生产利润减少,造成大型商号正在吞并小商号从而形成垄断。
越来越多的私营小型手工业和工商业遭到破坏日趋凋零倒闭,待业工人增多导致工人工钱廉价,许多资本家开始享受到人口红利,继而加大对基层用工的剥削,经济矛盾正在逐步演化成社会矛盾。
西南战役结束,对外战争输出减少,国内大量工厂订单减少造成经济下颓局面,而掠夺输入的减少更导致经济情况在未来将会进一步恶化。”
“你都知道?”
“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南京大学研究经济的同学都能看出来。”
陈景和好奇起来,招呼于谦到一处凉亭就坐,开始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也看到这些不利的局面,为什么还要说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呢。”
“就事论事而已。”
于谦如此说道:“无论是财富集中还是用工剥削,亦或者物价上涨、小工厂倒闭,那些都是市场经济展的必然趋势,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都能有吕不韦这种富可敌国的商人,可见均贫富是不现实的事情。
臣说市场经济大好没有错,至于殿下看到的那些隐藏矛盾不属于市场经济,那是政治经济,政治,往往带有杞人忧天的前瞻性。”
陈景和对于谦那是越加的有兴致,他唤来两杯茶水,开始和于谦仔细讨论起来。
“这怎么能说是杞人忧天呢,如果不加以控制,势必是会造成大麻烦的啊。”
“殿下,您认为,始皇帝会想过大秦亡国吗?”
这风水不相马牛的回答让陈景和错愕走神,不过犹豫一阵后还是说道:“应该不会看到吧,毕竟祖龙还想着大秦千世万世呢。”新
“始皇帝是帝制王朝史第一个开国君王,他看不到情有可原,那您说前朝的忽必烈想过元朝会灭亡吗?从秦到元,咱们神州大地上,走马灯的换王朝,大的小的,一统的割据的几十个。”
陈景和咂摸一番后苦笑:“估计忽必烈想过,但他肯定不会说,估计也会心存奢望,奢望他的蒙元政权千年百年吧。”
“那臣说的就没问题了。”
于谦直言不讳的说道:“从大王当年一道废徭复商疏开始,臣不信大王看不到今天的局面,大王就如同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一样,他同样知道自己一手缔造的王朝不可能真个千秋万代,但他总不能因此就不开这个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