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虽然在下雨,但雨珠敲不进庭院中。
术法织成透明的天幕,载着今夜的雨色,悬明的宫灯比星辰更绚烂,交织着虹辉。大着肚子的易十四,坐在秋千上。
她倒是不关心田安平死不死。
只是听说孩子在娘胎里就开始倾听世界了。
在孩子面前说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太像话。
“青砖。”博望侯又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楚国,看看章华台是谁主事,就说该付的酬劳让他们付一下,就不要叫本侯自取了。本侯胖大,一动有耗,非溢价不可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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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作为影卫统领的青砖,也早就习惯了侯爷那些让人听不太懂的命令,只问道:“具体是什么酬劳?属下怕拿错了。”
“听闻陨仙林里杀无名,百经夺门,蔚为壮观。”重玄胜随口道:“其中有一部中古兵圣匡煌的《韬略书》——本侯的孩子将要出世,将门之后,不可以不通兵略,若能以此书,为之启蒙,本侯会很高兴。”
十四这会倒不觉得打打杀杀有什么问题了,只道:“咱们的孩子也不能只通兵略吧?不是百经夺门吗?没有别的了?”
重玄胜哑然失笑:“那就要看看楚人的诚意了!”
对青砖道:“夫人的原话你也复述。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心!”
青砖暗暗咋舌。也不知侯爷做了什么事,竟能向楚国开这个口!当下躬身而退,隐入夜中。
“真能给啊?”十四忍不住问。
“一部《韬略书》是公道,再加点什么是厚道。”重玄胜笑道:“不过叫青砖多说一句而已,又不吃亏,漫天开价,坐地还价嘛。”
重玄胜一只手慢慢地摇秋千,另一只胖大的手摊开来,眼睛扫过去,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那里本来有一颗仙念,里面载着姜望参与无名之战前,所有涉及观澜天字和白骨尊神降世身的思考。
但是现在不见了。
他也忘了这件事,两只手都抓住了秋千绳。好像摊开手本就是为了抓得更紧。
故事已经改变——那颗仙念在飞离东海的时候,意外卷入天澜,未能飞入临淄。
而重玄胜对于观澜天字的情报察觉,乃至后续分析,都是得自齐国官方情报,这才有了同诸葛义先的默契和交易。
一切都没有变化,唯独丢失了关于白骨的线索。
有一种乎想象的力量,将白骨的痕迹,从这段故事里抹去。
“好大的雨!”重玄胜看着天空说。
……
……
离开朔方伯府、走进天牢的七恨,正带着田安平在雨中走。
同行的还有楼约。
天道深海是如此广博地拥抱这个世界,像一个母亲,本能看顾她的孩子。
日月斩衰,四时失序,七恨携人渡海,却如履平地。
人间当然还有楼约和田安平的照影,但都已不是真实的存在,一旦有谁试图捕获,就会现其踪已空。
此时的天海,啸动不休,怒涛起伏。
脱层次的天人正相争于天海!
七恨只是默默借道,三尊身影,潜行于海底。
在某一个时刻,忽有一声龙吟——
“吾今来此,问天上是否有仙?!”
楼约和田安平同时扭头眺望,但见得一尊仙相缥缈的身影,驾仙宫而来,外笼金色天相,贵不可言!两条龙须飘飞天海,毫不吝啬地铺张见闻仙力,龙吟长彻,叩问仙踪。
而后天海回音。
而后石人起身。
而后这天海之底,竟然明显地裂!
咔咔咔咔!
在迅蔓延开的无尽裂隙里,又有一声似剑鸣似龙吟的回响。
与此同时,地藏的洪声响起——
“澹台文殊!”
此刻是【执地藏】战无罪天人。
七恨的声音也同一时刻响在田安平耳边:“你看姜望——他穷尽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他本已经把握了可能,有机会在这里改变战局,但是在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情况下,机会就失去了。田安平,你说你痴迷于力量,力量就在其中。”
说着祂抬起手来,只是遥遥一抹——
那缥缈不凡的仙龙法相,便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在空中。只剩仙辉点点,沉沙入海,坠进那天海深处的地隙里。